答顾颉刚先生四问

己所不欲

己所不欲  2008年1月10日

自己看到顾颉刚先生曾有关于孔子思想之四问，本想于回贴述之，但还是决定发主题贴试着回答他的问题。顾先生的问题，他自己是没有回答过的（说的等于没说），我试答之以告先生之灵。
先生说：（一）在孔子的时代，因经济情状的改变，政治和道德亦随之改变，而孔子以保存旧道德为职志，何以他反成了新时代的适应者？
这里所说的“旧道德”是指孔子提倡周礼等，而这被认为是陈旧之物了，至少从时间上如此。道德内容中，有些是具体时间（历史）性的，即适应于某些时候，而不能用于长时间历史时期。先生承认孔子是“新时代的适应者”，这只能证明孔子思想（从政治思想，到社会伦理思想）都有超越时间而为千年万载之垂则的内容在内。存在自有其存在的理由。
先生说：（二）秦汉以下直到清末，都适用孔子一派的伦理学说，何以春秋时的道德观念竟会维持得这样长久？春秋时的时势与秦汉以下的时势毕竟不同，而终不能改变春秋时的道德，这是什么缘故？
春秋时候的道德讲君君臣臣，而清末到现在都还在讲父父子子，这就是孔子思想延续如此长久的原因所在。即它不是为帝王服务的，而是为整个社会服务的。没有了君臣，还有上下级；而父子、夫妻、朋友之伦等；爱民之仁爱国之忠及个人高尚品德之追求，更是永存，除非人类灭绝。耶稣说：“就是天地都要灭去，我的话也不会灭去。”（大意，非原句）
先生说：（三）战国以来，创新道德和新政治的人还不少，例如商鞅，赵武灵王，李斯、王安石，永嘉学派等，何以他们终不能在新时代中立一稳固之基础？商鞅一辈人何以造成了新时代之后，反而成为新时代中的众矢之的？何以他们终给传统的儒者打倒了？
这里只说法家（专指先秦商君、李斯、韩非子这一支）。法治确实好，但必须建立在先进思想的基础之上。如此法家，视民如草；尊君独权；严刑酷法；愚民等等——保护的主要只有帝王利益（连各级政府官员利益所受到保护都不多），而其它阶层的利益受到损害太大。因此它被历史所抛弃实乃必然。孟子曰：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仇寇。（大意，不是原句）这就完全概括了法家灭亡的原因。
至于赵武灵王，王安石、永嘉学派者，都只不过是修修补补罢了，没有根本的思想与制度出来。
先生说：（四）在《论语》上看，孔子只是旧文化的继续者而非新时代的开创者，用唯物史观来看孔子的学说，他的思想乃是封建社会的产物，但秦汉以后是一新时代，秦汉以下不是封建社会了，何以孔子竟成了后来这个时代的中心人物？何以他的学说竟会支配得这样长久？
《论语》恰恰证明，孔子是新时代新思想的开创者，尽管他尊的是周。先生说孔子是旧文化的继承者，正如同上面“旧道德”说一样，不知道道德及文化都是有越超时间及历史、朝代的内容所在；许多内容都是放之四海南皆准，垂之万世而永存的。先生只知朝代、制度有新旧之分，却不知道道德、文化中的许多内容没有新、旧之分。
孔子思想产生于奴隶制时代（我姑且从此说，不讨论之；）即“封建社会的产物”；却不代表他的思想只局限在这个时代。他的思想早就穿透时空，紧紧地抓住人性、利益、欲望、矛盾、解决、政治、人伦、道德等这些人类入世文明的根本内容，对此进行了深入思考，并提出了自己的解决之道（建立在帝王制度之上）。
因此孔子思想成为后世主流政治及道德思想，既是孔子的智慧与伟大，也是后人的智慧与伟大，是历代执政者、知识阶层及普通民众的正确选择及对中国文明的伟大贡献。如先秦法家时，因为其求的是一时之霸道，而非万世之王道，因此这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使国家迅速物质实力强大）后，自然被历史所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