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之形象：虚伪还是坦直

马拉多纳刀锋

马拉多纳刀锋    2008-1-6

雅典说：“孔子对真、善、美三者的关系的处理是：善是压倒一切的，在善的独尊下，既没有美的追求，更没有真的市场，儒者虚伪的形象，目下中国作假成风，正是其流弊所致。”

我不知道雅典之美之真的具体含义，是指广义，还是狭义之言？善我理解为道德之善，应该不会误解。美不敢指其内容，而假好象雅典乃狭义之言。个人认为“目下中国作假成风”，乃是指违反法律与道德之行为，无论是物质产品还是学术方面等等；亦不会为误解吧。
雅典如前面有些观点一样，于此也是只有结论而没有给出论据；本来也是想请雅典给出论据后自己再回应之，但然愿于此先回复一二，以请雅典斧正之。美不敢论之，不知是美学之美，还是指道德之美，还是指人性之美，或文明之美等。只说孔子的形象。也不说儒者的形象，因为儒家思想不等同于孔子思想，儒者形象亦不等于孔子形象。而于此处论后世儒家儒者与孔子思想孔子的关系，根本不可能（这亦本是反对者的事情），姑止。
只说孔子的形象。在史书中的孔子，在儒家十三经中的孔子，在《论语》中的孔子，在后世二千年的孔子，在质疑儒家说的《论衡》等书里的孔子等等，可以有不同的评价，但罕见论其虚伪者。雅典也没有说孔子虚伪（只说儒者虚伪，而孔子有其责任——个人理解，雅典也没有明说），本来自己此文似属多余；但既答应其诸点自己均回应之，故也趁此机会说一说孔子的坦荡荡，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也于此揭揭孔子的短。看看真正的孔子于真方面做得如何？“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是孔子自己说的。
首先他自傲（或称自负或称狂我均可）之真之直。请看孔子以下的言论：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按：这是人生自评。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按：这是孔子学术自评。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按： 这是自评忠信好学。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按：这是于己强记求学诲人之自评。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按：这是授业之自评。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按： 这是志向与道德自评。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按：这是道德自评。必须要注意的是孔子从来没有拒绝过富贵（这是很重要一个问题，以后必当论之；最为恶心的是太多后人之断章取义，自我标榜“富贵如浮云”云云——这才是大虚伪；而孔子孟子公开宣称“富贵我所欲也”，才是真君子）。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按：这是以天命在予自评。
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按：这是才能自评。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按：这是自比以天。
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按：亦以己比天。
以上仅仅是部分孔子自己夸自己的内容，我们看到于道德于知识于智力于才能于天命于比天方面，孔子都是狂傲得可以，这是他坦直方面（至于孔子自评是否事实，这是另外一个话题）。自赞如此，就是那些必然被人非议之处，他也是公开提出自己观点的，不避他人之非议；比如他仇女子、重仕轻农、为周人讳、饥不择食（乱求仕）等等（至于愚民因为本人没有找到，故不论之；著名的“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不是愚民说。）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按：一棒打杀天下女子，不知道孔子与女子有什么特殊过节？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按：十大名臣中的女臣，都让孔子给赶出去了。孔子毫不隐讳他对女人之厌恶甚至可以说是仇恨。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按：虽然我认为孔子这是矫枉过正，但他本亦可不必这样说的。他既精于稼，而稼也是国家之基础，民众之基础，因此偶而论之亦可。孔子之本意是提倡贡献个人才能于社会（通过入仕），于公于私都是大大有益（前提当然是贤政）；这里说的小人也不是道德评论，而是地位评论，指樊须只有匹夫某种求饱或教民以稼之志，没有个人远大抱负与仁心。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按：这是孔子明确为周人讳之言；而本来他也是可以听后不论之的。可是他为了明确自己对此的态度，却这样做（宰我善于言语而常入异道；故孔子以正视听）；而留给宰我及后人以指责之把柄。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按： 这是孔子到处求仕碰壁后，连他之前大力批判的叛乱之陪臣都要去投奔了。这是他求仕之切，而不避时人（连学生都看不下去了）及后人之讥。
以上也是关于孔子负面之直的部分内容（基本已接近全部；主要的也已经列于此）。总的来看，孔子无论是平叙（这个我没有例举之），或自负，或可非议之论，都是明确提出自己的观点。行事也是如此，他一生求仕，被微生亩责为“栖栖者”；他明哲保身，因此鲁君与权臣季氏受齐女乐，他第二天就辞职去国（当时是大司寇），毫不掩饰对昏君权臣的不满。这些他都不顾忌。曾经有人说他“累累若丧家之狗。”（此人之话，前面是夸孔子，我不转引之）孔子听到学生转述后，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这点东东于他实在是太小儿科之评；至于细节方面他“莞尔而笑”等，都可以表现他真与直一面。
关于孔子这些方面，是我个人最感兴趣的内容之一（我认为圣人必有其与常人一样之处；事实也是如此）；希望有机会能够详细说一说他：说一说狂傲的孔子，说一说偏执错误的孔子，说一说直言无避的孔子，说一说“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的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圣人之智慧之才能之好学之勇气之志向之行事等，诚非我等后生小子所能窥其万一。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看来我是一个也做不到；不过能够知道先贤前圣的如此言论事迹，亦不虚此生之求学读书矣。
子贡是孔子三大弟子之一，于学生中以智慧、言语和财富著称。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今予小子虽不得其门而入，得于墙外见万仞高山之一壤，亦为人生之幸。若无夫子之真，则吾不见仁其智等，亦不见其非议妇人、稼穑、为贤者讳、饥不择食等负面之处。夫人于周人之讳，吾于夫子亦讳之；然讳之，却不是否认其存在之事实。余读《论语》，读到的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同时亦是一个圣人。
孔子是不是真，是不是虚伪？我们看得很清楚了。愿与同此志者，共论孔子，共论《论语》。吾等小子，虽无萤火之光，而竟妄议日月之明；其求知之心，惟夫子鉴之！

永恒的雅典

　　
　　马兄误会了，我没有说孔子本人虚伪——尽管就广义来说，每个人都可能是虚伪的。
　　孔子宣扬仁义道德，一方面因为总是站在统治者的立场来考虑政治问题，所以千言万语，总不离君道、臣道、士大夫处世之道这个狭隘主题；另一方面，孔子重视的家庭伦理道德并不能推广于整个社会。
　　因此，孔子不会、也不可能想到去研究客观自然世界，即使在他熟稔的主题之内，也会由于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而流于失真。加之，因“学而优则仕”的观念而奔竞于仕途这一条独木桥，导致儒家的子孙多成为世界知识分子中最鲜廉寡耻的部分。
　　孔子的审美观反映在其倡导的礼乐文化，注入了浓厚的政治色彩。例如《论语·八佾》中有这么一段：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将描绘一位明眸皓齿的美女的诗句也要牵强附会到政治道德层面，这不是对美本身的戕害吗？
　
　　

马拉多纳刀锋

孔子此意是鼓励我们读书时举一反三：“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吾不复也。”他鼓励将《诗》等进行政治道德的类比，不代表他否认原意，更不代表这种做法不可取。我就是大力支持这种做法的，因为这是启迪民智，因为这是政治道德，是太为重要的问题。
由草林之一秋，我们类比到人生一世；由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类比到人类之新陈代谢；由大江夺奔腾，我们类比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些类比难道不是对我们有很大的益处吗？这种人类借鉴之智慧难道不美吗？——这正是人类智力、智慧、精神、文明等的最美处之一。
雅典能够否认这一点吗？
至于如《关睢》之诗，一般人只知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政治家看到臣民之求圣明之君；求功名者则意为仕途；求知者意为真理；商者意为金钱——这些类比难道不是智慧的表现吗？不是有益于我们的智慧，从而推动文明的发展吗？

马拉多纳刀锋

就狭义上的美学而言，都是美哉。雅典应该承认此点吧，他难道不是类比而来，以情诗等而喻求知之路；这影响了那些诗词的原意了吗，这影响他类比的准确与优美了吗？
他这个还是小美，而类比到政治伦理道德，从而使人类文明得以进步——这才是天地之至美哉。善哉孔子，善哉静安先生之类比。

马拉多纳刀锋

先秦即已有之，齐威王用邹忌，正因为后者对此的妙不可言之解释。延陵季子与孔子一样，也都是能从音乐中知道政治与教化的人。
伍举之“三年不飞，一飞惊人；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之讽谏（这是孔子最为推崇之谏法），让他保住了一条命，也让楚庄王雄起于列国。总的来说，这种政治道德伦理之类比，于中国历史是大大有益。对中国历史上的臣民们更是如此。
同时这也是一种有知识有教养者的交流方式，就象用典故一样。

马拉多纳刀锋

为什么许多一说到与政治道德有关的东西，就视之为罪恶或丑陋呢？这实在的天大的误解。
决定政治与道德性质的，不是这个名词，而是其本质内容。比如法家之暴，比如儒家仁政；比如民主政治，比如专制统治；比如唯利是图，比如修身齐家等等。
因此我们切不可认为为政治服务的东东就不好——这在中国历史上许多时候，许多东东确实如此；但根本不是全部。
欧美将政治道德视为最为重要的文明内容，通过法律、教育等方式来推行正确先进的政治文明与道德文明。

微微

在孔子的年代，我相信他是坦直和不虚伪的（大家伙看看论语可能都会有这样的结论），但是自他以后两千余年所谓的那些儒学，理学大师们虚伪的太多了。

微微

前两天在新浪看到一篇博客文章，是关于联想的，回帖中有很多都是批评联想的，有一个热血男儿勃然大怒，先是把这些批评联想的人斥之为狗汉奸，最后又说应该把这些卖国贼拉出去统统枪毙。象这类热血爱国者（当然也可能是联想的枪手）在网上比比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和当前大陆统治当局的愚民教育有关，那么除此以外，和我们中国流传千年的儒家文化关系有多大哪。

启蒙访客

蛮有意思

今天搞到国外,极力推崇的是孔子学院,而不是m院.

深刻啊 [s:2]  [s:3]

永恒的雅典

引用第4楼马拉多纳刀锋于2008-01-07 14:15发表的 音乐类比政治与治国 :
先秦即已有之，齐威王用邹忌，正因为后者对此的妙不可言之解释。延陵季子与孔子一样，也都是能从音乐中知道政治与教化的人。
伍举之“三年不飞，一飞惊人；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之讽谏（这是孔子最为推崇之谏法），让他保住了一条命，也让楚庄王雄起于列国。总的来说，这种政治道德伦理之类比，于中国历史是大大有益。对中国历史上的臣民们更是如此。
同时这也是一种有知识有教养者的交流方式，就象用典故一样。

　　美与善有必然联系吗？崇尚美的人就一定会追求道德的完善吗？提高音乐鉴赏力，或者进一步说，提高艺术品位会有助于统治者加强实施仁政吗？我可以随便举两个反证：
　　纳粹军队是音乐爱好者最多的军队，希特勒、墨索里尼的文化素养都不差，法西斯还创造了许多美丽、迷人、雄壮的形式：制服、敬礼、演说、操练、检阅等等，甚至奥运会火炬接力也并未因为法西斯的覆灭而被后人摒弃。
　　再说我们中国，宋徽宗可能是历史上最混帐的皇帝之一，但是他的花鸟画极为出色，至于其独创的“瘦金体”书法更是让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