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远观史】为什么中国传统王权表现为不太愿意扩张领土

珀尔修斯之弓

【心远观史】为什么中国传统王权表现为不太愿意扩张领土

和一些爱好历史的朋友聊天，很多人都认为中国历代帝王大都缺乏远见，不积极扩张领土。譬如越南北部地区，自从秦始皇就开出兵征服，但到了宋代就彻底放弃，虽然明代曾经又出过兵建立过安南布政使司，最终还是撤军放弃了。另外就是朝鲜半岛，相对来说半岛南部更适合农耕，却几乎从未被中原王朝彻底征服统治。那些朋友喜欢从现代地缘政治角度，来强调上述地区以及400毫米等降水量线以北的草原地区对中原王朝的重要战略意义。总是一厢情愿的YY古代帝王征服占有这些地区，甚至向更遥远的地区扩张

我想这些朋友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有从中国传统王权角度来考虑领土扩张问题。自从春秋战国开始，西周宗法封建体系逐渐解体，列国兼并，国君诛杀公族，废封藩为置县，到战国七雄已经变成了军国王权制领土国家。各国的财政体制，也从“井田”封建贡赋转变为君主直接通过派遣官员履亩而税。军事体制也从封建封臣为君主提供短期兵役，转变为对郡县国民实行普遍兵役。

总之，自战国开始，中国就建立起了以唯一君主派遣流官管理郡县的政治体制，王权直接通过官员作用于郡县编户齐民。除了君主，编户齐民再无效忠对象。这样的国度，经济是以小农经济为基础，君主依靠向广土众民征收较低赋税维持财政需要，同时向编户齐民派役征兵。这一王权体制能够顺畅稳定运行的基础，就是建立郡县，管理农耕人民。

从逻辑上来说，一个君主如果能够征服更多的土地，统治更多的人民，那么也能获得更多的税赋和徭役兵役，以达到丰足财政，强盛国家的目的。所以中国古代君主应该是热衷于扩张领土的。这在春秋战国时的列国兼并，最后由秦始皇实现天下一统而得到证明。

但为什么秦始皇以后的历代帝王，大多都表现出对于领土扩张没有多大欲望呢？即使国力很强盛，他们也很少会像现代历史爱好者那样从地缘政治角度，积极扩张领土，获得对国家安全最有利的边界呢？即使有少数帝王进行过大规模对外用兵进行领土扩张，也不能持久。我想除了战略意识的差异之外，还和中国传统王权体制的自身特点有关。

前面提到了，中国传统王权能够顺畅稳定运行和发挥作用的基础，就是建立郡县，管理农耕人民。战国七雄到清代，两千多年里，中央集权帝国就依靠郡县制下的编户齐民提供税赋兵役来维持。这种体系下，编户人口甚至土地更重要，毕竟相对于东亚次大陆的广阔地域，宋代以前人口峰值一直不到六千万，直到清代前期，也不到两亿，土地多数时候相对人口是富富有余的。而对于一个王朝，有编户人口才能进行低投入的小农生产缴纳赋税，有编户人口才能承担徭役兵役。所以对于中国传统王权来说，能够对人民进行编户，摊派赋税兵役的郡县，才是真正的实际统治区。这一区域在古代，就是400毫米等降水量线以南的农耕地区。至于其他人口不足，无法进行有效的编户小农生产的地方，就无法长久统治。

战国六国积极扩张兼并，争夺的也是拥有众多农耕人口，能够成为郡县，建立编户财政兵役体制的地区。这一区域，也是此后两千年中原历代王朝的核心统治区。任何王朝，征服统治了这一传统核心区之后，再向外如长城以北草原地区，辽东以东南滨海和朝鲜半岛南部，河西走廊以西的西域新疆，岭南以南的安南等地区扩张，即使能够武力征服，因为缺乏足够的农耕移民，也很难建立起以小农编户为基础的传统郡县制政治经济体系。所以只能实行羁縻统治，既不能提供稳定的赋税，也无法提供稳定兵役。即使面积再大，能够获得的收益也未必抵偿付出。

所以，从君主和王权，以及皇帝的财务官政务官角度，不能成为郡县，无法建立编户财政兵役体制的土地，对于王朝其实没有太大意义。2000多年里历代曾经有过多次对传统核心区之外的扩张，譬如秦始皇南征五岭，汉武帝通西域，隋唐远征高句丽突厥，明代出兵安南，巡视努尔干都司，以及清代的雅克萨之战和收复新疆等。这些扩张中的大多数，都是或出于军人集团军功需求，或出于国防安全战略，或出于打通商路目的而进行的，只有王朝后期才有建立郡县编户体制或国际法疆域的目的。

不能建立有效郡县编户体制的扩张，多无疾而终。因为一个新征服地区，只有拥有足够的小农农耕人口构成的类似中原传统核心区的社会形态，才有建立郡县编户体制的可能。譬如岭南地区，是在经过秦始皇派出五十万军队以及以后两千年里不断移民才转变为稳定核心区的。同样，辽东虽然自从战国时代，燕国就建立起郡县，但直到明代，都没能建立起稳定繁荣的郡县编户体系，而是以军镇卫所军事统治为主。

到了近代，随着万国公法和民族国家概念确立，清政府通过和西方列强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把本不属于内地十八省郡县编户核心统治区的东北，蒙古，新疆和西藏正式依国际法划定主权边界，奠定了现代中国的版图。

但在从战国到明朝的两千多年里，传统王权对于不能成为郡县，无法建立农耕编户财政兵役的传统核心统治区域之外的土地，如辽东之外，长城以北，西域西藏，安南占城，并没有特别强的扩张欲望。因为一个帝国，不可能无限制的征服扩张，对于能够建立郡县编户体制地区的征服，能够为帝国提供财政和兵员，使帝国强大。而对于无法建立郡县编户体制地区的征服，则只能消耗帝国的财政和兵员，在帝国强大时，也许可以通过商路特产得到一定补偿，但当帝国开始衰落，就会因为无法负担而迅速退回传统核心统治区。

所以，2000多年来，中原王朝的扩张，主要表现为缓慢的人口繁衍移民和设置郡县建立编户体系，最终占据了几乎整个东亚次大陆的适合农耕区域。而完全依赖君主雄才伟略的武力扩张，则多数功败垂成。这种缓慢的扩张有时显得过于润物细无声，导致了现代历史爱好者产生错觉，并因此形成了中原王朝不爱扩张领土的定论。

谁没肮脏历史

适合农耕的地方都占了，还要扩到哪去？古代又不需要石油，扩大荒芜地区又水土不服，管理也鞭长莫及

暴风影音

欧洲工业革命时的列强，没有哪一个是领土大的。

领土意识本来就是唐代以前的流行的中古思维。属于比较落后的意识。宋代以后就不流行了，司马光还放弃了领土给西夏呢。朱元璋就明确说过“地广非久安之计 民劳乃易乱之源”，连谭嗣同都主张把贫瘠的土地卖掉筹集变法资金。

陈独秀说过，资本主义要从全世界获得原料和市场，工业资本主义兴起时海权远比陆权重要。海外贸易就是宋代以后兴起的。

唐代还是阿拉伯商人这些“国际资本帝国主义”过来。被民族资产阶级黄巢端掉了。

风之谷

既然中国传统王权能够顺畅稳定运行和发挥作用的基础，就是建立郡县，管理农耕人民。朝鲜半岛，相对来说半岛南部更适合农耕。那中国古代传统王权为啥不征服朝鲜、将其纳入版图呢？朝鲜南部不是农耕区吗？

珀尔修斯之弓

引用第3楼风之谷于2013-12-23 21:09发表的  :
既然中国传统王权能够顺畅稳定运行和发挥作用的基础，就是建立郡县，管理农耕人民。朝鲜半岛，相对来说半岛南部更适合农耕。那中国古代传统王权为啥不征服朝鲜、将其纳入版图呢？朝鲜南部不是农耕区吗？

武力征服了，没人愿意移民过去。如何建立郡县？三韩百姓，到底非我族类。
连更接近河北的辽东，直到明代，都因为缺乏足够的诸夏文化的农业人口，没能建立稳定的郡县制和编户体系。
只能军镇卫所管理。

风之谷

引用第4楼珀尔修斯之弓于2013-12-23 21:32发表的 :

武力征服了，没人愿意移民过去。如何建立郡县？三韩百姓，到底非我族类。
连更接近河北的辽东，直到明代，都因为缺乏足够的诸夏文化的农业人口，没能建立稳定的郡县制和编户体系。
只能军镇卫所管理。

明末辽东有300万人（不包括女真），总不会都是军队吧。

再说，洪武26年时，辽东已有50万人（不包括胶东移民），可以移个20万去朝鲜嘛。


另外，胶东移民在明朝200多年时间里，既然能先后移民到辽东100多万人（包括其生下的辽东后裔在内共100多万），也一样可以移民去朝鲜嘛。

嘉靖43年（1564年）时，明庭就在辽阳设置过“通判行署”这种不同于卫所的地方行政机构，管理当时从胶东等地来辽东的移民。

风之谷

明末辽东不包括女真已有300万人。努尔哈赤要不搞辽东大屠杀，完全可以从辽东移民100万汉人去朝鲜。要是觉得辽东人太碍事，完全可以把300万人全部移去朝鲜。

咕嘟

千里不运粮，打朝鲜南部只能从辽东调兵调粮，辽东人口少，并非富庶之地

风之谷

引用第7楼咕嘟于2013-12-23 22:24发表的 :
千里不运粮，打朝鲜南部只能从辽东调兵调粮，辽东人口少，并非富庶之地

这我知道。当年日本丰成秀吉侵略朝鲜时，李如松率领的明军第一批入朝援军四五万人不都是从辽东调的？照样以辽东之力打败了20万日军，收复了朝鲜。也没说有后勤问题啊。

明末辽东300万人，人口密度不高，土地肥沃，人均资源占有量还是挺高的。不至于没饭吃。

再说，我觉得万历年间明军打败日本后就是个机会啊，明军可以顺势灭了朝鲜，并移辽东100万汉人去朝鲜。

风之谷

当年日本丰成秀吉侵略朝鲜时，我觉得明庭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把求援的朝鲜国王一干人等全部干掉，然后再率军入朝与日军激战。这样，赶跑了日军，朝鲜就是中国的了。明庭再移辽东100万汉人去朝鲜，朝鲜就彻底成为中国的一个省了。

再次一点，赶跑日军后再顺手灭了朝鲜，并移辽东100万汉人去朝鲜，也是可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