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中的光照——读《忏悔录》

ssdavid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已经是个“望教者”，但我的心里，确实能感到天主的照耀。
得到这照耀的历程，似乎不像奥古斯丁那样曲折艰难，却也似乎预示了，没有各种思想激烈的碰撞，我已经不可能像奥古斯丁那样伟大。基督徒都读《圣经》，我也读。初次接触《圣经》是在高三那年，在一个同学的旧书堆中找到，便借了来看。那时已经感到，这本书能给人以心灵的安慰，里面的故事、诗歌、书信，都在称颂一个上帝。一个上帝，一个怎样的上帝呢？我找不到他的形象，不像佛道那样有各种各样的神仙塑像，在教堂里，就只有人子耶稣和他的十二战圣徒们、还有以后历代的圣徒，可，他们都是人，上帝呢？所有形象中唯独没有我们交口称颂的“那一位”，那位全能、至善的天主。只是知道，“天主依着他的形象造了人”，难道天主就是一位智慧老者？曾经有一段时间这样想着，但，为什么我们不画出他的形象，而只有那痛苦的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人称天主是全善的，但是为什么世间又有如此之多的罪恶？难道天主都对此熟视无睹吗？是的，在“一方面为一般读者是明白晓畅，而同时又保留深奥内蕴”（《忏悔录》卷六，第九十七页）的《圣经》中，我没有能力找到以上这些问题的答案，若果没有任何的解答，我可能会保持那种异端般天真的幻想，而向着一个假的天主顶礼膜拜，得不到救赎的光照。
我想，一个人在信靠主的历程中，都会有这些问题吧？伟大的奥古斯丁，在《忏悔录》的前九章中，记叙了自己皈依基督教的曲折经过。他在自己的不懈努力和教中长辈的指引下，在哲学层次上近乎完美地解决了这些问题。
    关于天主
    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不厌其烦的多次描绘了天主，每一次的描绘，几乎都概括了天主的多项属性，使人知道，我们不可能以我们的感官以及感性思维，去理解我们的天主。但我们的灵魂是可以做到的。奥古斯丁一开篇就对天主进行赞颂，他说道：“主啊，你是永永地生活着，在你身上没有丝毫死亡，在世纪之前，在一切能被称为以往之前，你存在着……在你身上存在着种种过往的本原，一切变与不变的权衡，一切暂时无灵之物的永恒原因……”（《忏悔录》卷一，第八页）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1 我们这个世界，是天主所造，一切事物变与不变的规律，都源于天主。2 天主永恒存在，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前也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后，之前我们不可追溯，之后我们也不可预料。所以“是谁造了天主”这一类的问题是伪问题。“世界”既包括我们感官能够感知的物质世界，也包括只有我们的灵魂和我们的思维以及他们能够感知的精神世界。天主既是这一切的创造者和维持者，也是这一切“变与不变”的规律。他又说道：“（天主）至高、至善、至美、无所不能、，至仁、至义、至忍、无往而不在，至美、至坚、至定，但又无从执持，不变化而变化一切，无新无故而更新一切……维护一切，创造一切……”（《忏悔录》卷一，第五页）我想，“至高、至善、至美，无所不能”是这一句中的重中之重。至高，是作为创世而言，天主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至善至美，天主是一切美与善的源泉。“不变化而变化一切”，说明天主不可能像有人认为的那样，一会在这里，一会在那里，而是静止的，同时，天主自身也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一切性质不随时间而变，永恒固着。“无新无故”更说明天主的“永恒”，即没有以往的界限，也没有以后未来的界限，不像人，有一个出生日期，也有一个死亡日期。天主的永恒存在正是既没有开端也没有结束。“无所不能”，至于这一条，历来为很多无神论者嘲笑，并死抓着，自以为他们难倒了上帝。奥古斯丁在这本《忏悔录》里也没有详细分说，但在马勒伯朗士的《有关神的存在与性质的对话》中说得很明白，上帝既然是全善的，就不可能做不合逻辑的事情，例如什么造一块自己不能举起的石头之类。
    人们不可能为天主造像，“天主是神体，没有长短粗细的肢体，没有体积……”（《忏悔录》卷三，第四十四页），仅此一条，我们便无法以我们肉体的感官去感知天主的形象。而且“你到处充盈却没有一处可以占有你的全体”（《忏悔录》卷六，第九十五页），天主不受限于这个它所创造的空间之内，他充满这个空间，充满这个空间里的每一样事物，这样的表现形式，或许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所谓事物运行的规律无论微观还是宏观。
这便是《忏悔录》里面天主的形象，创造整个世界，维系整个世界变化的规律，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而自身的存在是无始无终，是永恒，没有任何变化，是静止的；他没有实在的形体，而是充满这个空间，却又不为这个空间所限；他至善至美，是善与美的泉源，他无所不能，却不可能做不合逻辑的事情。
    关于“恶”
    什么称之为“恶”？或许有人会说，杀死千万人，毁坏千万财产的飓风地震海啸等等就是这世间的“恶”，各种不可避免的意外事故也是“恶”，比如车祸、房屋倒塌等等。为此种种“恶”所害的人们伤心欲绝的对上帝说：你是全善的上帝，何以允许这万恶在世间存在？有人进而会问，既然世间的一切都是全善的天主所造，那“恶”从何来？这也是困扰青年奥古斯丁的一大难题，但经过其不懈探究与启示，他解决了这一问题。
    首先，任何称得上是“自然灾害”的事物，都不可称其是“恶”的，因为他们全是天主所造。《忏悔录》中明白说到，“天主是善的，而且是善的本体”（《忏悔录》卷七，第一百一十七页），而且“天主的美善远远超越受造之物，美善的天主创造美善的事物，天主包容、充赛着受造之物”（《忏悔录》卷七，第一百一十八页），又因为“任何事物丧失了所有的善，便不再存在。事物如果存在，自有其善的成分”（《忏悔录》卷七，第一百二十七页），所以，世间的所有事物，都是善的，甚至沟渠里的苍蝇或杀人的炸弹枪支，也是善的。地震飓风海啸等等，也都是善的，也都是对这整个世间有益的。天主并没有造“恶”，那末，“恶”只能来自于我们人本身。
没有人，也就没有所谓的“恶”。退一步来说，如果人没有自由意志，也就没有“恶”。那次印尼的大海啸，杀死了千万人，毁坏了千万财产，所有人无不称其是“恶”。但若果那印尼岛上并没有人居住，没有人在那上面建立自己的家园，那末，无论再大的海啸扑来，都只有空荡荡沙滩去迎接它，也就不会人被杀死，不会有财产的毁坏了，人们还会称其是“恶”的吗？每年在太平洋海底都要发生许许多多的地震，人们不会称其为“恶”，而对在大阪和神户地底下发生的地震，却称为“恶”，仅仅是因为，太平洋海底没有人，而大阪和神户住满了人。是人的自由意志决定在哪里居住、在哪里建立自己的财产，也是人的自由意志，决定是否发动战争，是否屠杀犹太人。“我们作恶的原因是自由意志，我们受苦的原因是出于你（天主）公正的审判”（《忏悔录》卷七，第一百一十六页）。人拥有自由意志，就决定了人可以自由决定是否为善，全善的天主若要我们人类总是为善，就必须剥夺我们的自由意志（天主可以这么做），但是，天主赋予我们自由意志本身就是大大的善。对于我们不为善，天主自有办法使我们得到公正的审判，那就是我们的受苦。我们受苦不是因为世间的“恶”，而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决定使自己不好受而已了。
     所以我想，很多时候，人们总是埋怨自然灾害，但为什么不换位埋怨一下自己，自己当初为什么住在这里呢？自己为什么不能躲开这次灾害呢？风雨雷电不能决定自己，而人可以。所以奥古斯丁说得好：“任何人不要再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任何人不要再如此说，因为我们不过是人。”（《忏悔录》卷七，第一百二十一页）对于最近毒辣的太阳，闷热的天气，我们少一点埋怨吧。我们不可以把使自己不好受（受苦）的责任推给没有自由意志的大自然，推给使我们拥有自由意志的天主！战争使我们受了极大的苦，但它却是我们人类自由意志的结果，全善的天主没有责任，也不可能替我们去消除它，而只有我们人类自己动手去消除它！
    《忏悔录》给了我关于天主和“恶”的最好答案，消除了我的种种疑惑，继《圣经》之后又给了我面对如此世间的智慧的开端，使我的心与天主更接近，使天主的光照达到新的深处。当然对于没有志趣于神学和基督教的读者来说，《忏悔录》中不少警言对我们现在的世间仍有所启迪。比如“诚信即是智慧”（《忏悔录》卷五，第七十五页），又比如面对现在某国的思想政治现状，“有人假借哲学的名义来迷惑他人，利用伟大的、动人的、高尚的、名义来粉饰他们自己的谬说”（《忏悔录》卷三，第四十页）一句不是极为贴切的描述吗？

己所不欲

心有戚戚矣。自己读卢梭之书，读奥古斯古之书，自己只有承认，自己没有写此书的勇气。确实没有啊。自己虽于大节无亏，但小处。根本自己不敢面对自己。因此自己于前代圣贤之如此自我剖白，唯有高山仰止而已。

好原创啊。历史是中国的历史，也有世界的历史。贤兄放眼世界，尤其是宗教之前圣，诚为在下敬仰备至。自己好久没有再重读此书了，只记自己当初读此文，方知圣之为圣，非余之匹夫所能及矣。

我是个基督教徒，虽然永远无法明白《约伯记》所载之义人受难之根源，但也同时无法接受该篇所云撒旦主动发难，而上帝许之的记载——仅是感情，而非信仰。

贤兄所言，人无法逃避自然灾难，但人类可以选择抵抗自然灾害的态度。如果你在非洲，遇到这种灾难，唯有听天由命而已。如果你在欧美，那么你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幸福的人。如此而已。也就是说，一个政府的态度，决定了人类面对天灾人祸的态度与最终结果。

自然灾害不是恶，而是考验；只有人类自己加诸自己的才是恶。故吾知卢旺达之三百万之大屠杀，诚现代文明之耻辱。

个人的力量永远是有限的。为什么人类文明出现公共政府？诚如是中山先生所言：政者，众人之事也。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公共能力。正如此次汶川大地震，自己只有触目心惊而已。救灾救灾，政府永远是第一位的。故吾知，必须永远监督政府。就如大陆实现民主制度，自己也愿意永远当个牛虻，就如《纽约时报》一样，而不是一个歌功颂德者。让历史记载功过吧。

ssdavid

真不敢当！“大家”这是个怎样的头衔？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金岳霖等等才是大家！愚当之有愧！
《圣经》乃上帝借人之口所作的伟言，我等区区凡人，字里行间不明之处就太多了，就算圣人如奥古斯丁者也不能完全参详清楚，但圣灵光照却仍然借以照耀心间，给人莫大的欢喜，这正是天主的伟大之处，任何层次的读者都能有所收获！贤兄若能好好领会，在《约伯记》中定也有所收获！
以前总觉民主是极为繁琐之事，但看梁任公的文字，始知其道理原来如此简易，人人都可明了，专制者言其不合国情，仅是别有用心而已，心存惧怕而已。愚愿与贤兄共当这民主制度的牛虻。 [s: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