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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历史的沉思

失败者的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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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49:37 | 显示全部楼层
诸侯挤兑天子,但自己日子也不好过。有出京剧《刺王僚》,有这么几句唱:

【西皮导板】

列国之中干戈构,

【原板】

弑君不如宰鸡牛,

虽然是弟兄们情义有,

各人的心机各自谋。

这就唱的是春秋时代的兄弟相残。

1、《左传》开篇,第一个完整的故事是《郑伯克段于鄢》。

这是《左传》名篇,各种古文选必选,而且往往也是第一篇。郑武公两个儿子,一个就是郑庄公,一个共叔段。郑庄公生的时候难产,当妈的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当时女人生孩子死亡率是很高的,民间甚至有谚语说,“妇人免乳大故,十死一生”。从此,这个妈就对大儿子有意见,而一心扶植小儿子。而郑庄公是厉害人物,韬光养晦,后发制人,二十二年之后,到底是把弟弟给逼得流亡国外了。但是一场大战也打得很惨烈,因此《左传》上说,这哪里还像是哥哥教育弟弟,国君收拾大夫,倒像是两个国君打仗了,“如二君,故曰克”。

郑庄公和共叔段都是嫡子,这点上没有区别。然后庄公是长子,根据继承法,国君之位当然是他的。但是即使没有那个难产的问题,老年人喜欢小儿子,也是很正常的心理。即使不想废长立幼,也会想给小儿子各种补偿,让他多拥有一些社会、政治的资源,而小儿子既然已经拥有了这些,很自然就又会想:虽然没传给我,我不能抢么?

郑庄公的父亲郑武公比较明智,明显是护着他这个嫡长子的;郑庄公的政治智慧,也远不是共叔段可比。饶是如此,兄弟争权,也还闹成了“如二君”的内战,在其他很多时候很多地方,局面当然更糟糕得多。

2、《春秋》里出现的第一位鲁国国君是鲁隐公。隐公是上代鲁国国君的庶子,虽然他是当哥的,按照“以贵不以长”规矩,他没有继承权,但当时合法的继承人,也就是后来的鲁桓公年纪还小,所以隐公暂时代理了国君。

十年后,桓公已经长大成人了,这就到了权力交接的敏感时期了。有人劝隐公说,干嘛老做代理啊,你把弟弟干掉,不就可以当正式的了么。鲁隐公很厚道,说不行,现在弟弟也差不多成年了。你没看见我正在修别墅吗?这就是我在准备退休养老了。

结果这位一想,得,马屁没拍上。你可是高风亮节了,但要这么着的话,将来新国君即位,知道我都跟你说过什么,能有我的好吗?于是赶紧又跑到桓公那里,说不好了,你哥哥已经动了坏心思了,这个国君他是打算一直做下去了。桓公一听,那怎么成,看来得把我哥给宰喽!

就这么,鲁隐公死于谋杀。

兄弟抢国君做的故事实在太多,我们不能一一去讲。要提醒大家的是,春秋时代,抢国君做的事,一般也还只会发生在最亲近的同姓之间。那个时代人的等级观念还比较强,不是老国君生的,也弄个国君做做,这种事大家想都想不到。就好像国君瞧不起天子,可以;但也想不到要抢天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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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49: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等级观念,可说是一种贵族传统的体现,但这个传统显然不是中国特色,欧洲也有的。要说有什么中国特色的东西,倒恰恰是中国这个传统崩溃得特别早。等到了大一统帝制的时代,这个宝塔式的社会结构就全然摧毁了。一方面是等级间的压迫严重,一方面是最没有等级观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之类的口号满天飞,在欧洲还真找不出几句这种规格的豪言壮语--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当然,不是国君的亲人的大夫谋杀国君的事也是有的,只不过接下来是另立一个,不会篡位就是了。

3、宋国太宰叫华父督的,一天在路上看到宋国司马(也就是国防部部长)孔父嘉的老婆。《左传》写得很传神:“目逆而送之”。逆是迎,就是看着走过来走过来,哒哒哒……然后送,再走过去走过去……直到背影消失。

人都消失了,华父督还在那里喃喃自语:“太漂亮了太性感了。”--原文是“美而艳”,显然,艳跟美不能是同义。据《说文》,艳本来有高大的意思,那么,美是说脸蛋靓,艳是说身材好,大概这里翻译成性感还是合适的。

于是华父督半夜带人,杀进孔父嘉的家里,把孔父嘉给宰了,把他老婆也给抢过来了。然后一想不对,孔父嘉不是一般人呐,宋国的司马,国防部长,而且是托孤的老臣,当年宋的先君,就是把现在的宋国国君托付给他的。现在我们国君面前不好交待了。

那怎么办?不好交待就不交待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手把国君也杀掉了。

但是接下来麻烦又来了,就这么把国君给杀了,怎么向国际社会交待啊?这事儿就不能以武力解决了,宋没这个本事。好在宋是文明古国,有的是宝贝。于是华父督四处派送礼物,其他国家收了礼,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其中,送给鲁国的是一只大鼎,鲁桓公收到之后,不顾大臣的阻拦,当即就摆到太庙里去了,可见这份礼份量之重。但这还不是这次事件里宋国送给鲁国最重要的礼物。

孔父嘉的后人并没死绝,这事之后,其中一支,逃难逃到了鲁国,若干代以后,一个婴儿,在尼山出生,就是孔子。

4、华父督杀宋殇公这事,一般认为,这事儿是《左传》给写八卦了,背后还是有残酷的政治斗争和深刻的社会原因的。但是,下面这事,可无论如何就是一八卦了。

鲁庄公十一年,宋鲁两国大了一仗,宋国著名的大力士南宫长万做了鲁国的俘虏,过了几个月,两国修复了睦邻友好关系,南宫长万被送回宋国。

这本来当然是好事。可是奇就奇在,就是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竟让让南宫长万变成了鲁庄公的粉丝。

所以回国后,南宫长万没事就喜欢讴歌鲁庄公。这天宋闵公与南宫长万玩博戏。南宫长万忽然又来了:“太了不起了!鲁侯品德的贤淑!鲁侯体貌的俊美!普天下的诸侯当真够格做国君的,也就是鲁侯了吧!”

你想,任何国君都不能爱听这种话,何况当时还不是就他们俩人儿,宋闵公带着女人呢,在女人面前,男的虚荣心,又要格外膨胀一点,所以宋闵公马上回了一句:“真有那么好么?你不就是给他抓去过嘛!你这就叫犯贱,天生就是个囚犯!”

这下轮到南宫长万受不了了,而他可不会跟你耍嘴皮子,跳起来抄起棋盘,啪的一下就把宋闵公给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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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0:07 | 显示全部楼层
郑庄公干净利落的摆平了国内矛盾,集中力量对外,使郑国成为春秋初期极为活跃的国家。但面对同样的问题,他的儿子们--公子忽,公子突,还有子亹和子仪--却显得顾此失彼。不过也必须承认,下一代们的处境确实要更复杂。庄公和共叔段争位,纯粹是郑国的内政;而现在,却不能不考虑外国势力介入的因素。

在一次多国联合救援齐国的军事行动中,郑国的世子公子忽表现出色,赢得了齐僖公的青睐,他为自己的女儿向公子忽求婚。齐是富饶的大国,这当然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尤其是,正像当时陪同公子忽一起到齐国的大夫祭仲指出的:“一定要娶她!国君内宠很多,您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外援,将不能确保继承人的地位。其他三位公子都有可能竞争国君的位子。”

但公子忽拒绝了。

忽的理由是,齐国强大,不是我的配偶,而每个人都应该像《诗》上说的那样,靠自己去追求幸福。尤其是,他并不觉得自己为齐国做过什么,“现在由于国君的命令奔赴齐国解救它的危急,反而娶了妻子回国,这里利用战争而成婚,人民将会对我有什么样的议论呢?”

结合其它一些细节,我们有理由推论:很多时候,忽是一个单纯质朴,道德感和是非观有些过于强烈的年轻人。毫无疑问,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这样的人不适合生存。

庄公去世,公子忽即位,是为郑昭公,而祭仲从此成为了郑国的国务卿。

庄公另一个儿子公子突,他的母亲来自宋国,并且其家族在宋国得势。所以宋国人希望突能成为郑国的国君,于是把祭仲骗到了宋国,要挟他设法让突取代忽。

祭仲答应,并且居然做到了。--忽被迫下野流亡,而公子突成为了郑厉公。这次政变成功得如此轻易,当然导致了一系列的影响,其中最重要的可能是,大家都觉得有机会不妨也试上一把。

公子突做了四年国君,不满祭仲专权,设法要除掉他。结果失败,突逃到边境上的一个据点里,由于有宋国的支持,郑国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祭仲迎回了公子忽。但是两年后,另一位大夫对公子忽不满,在野外射死了他。

祭仲不敢让公子突回来,于是立子亹为国君。但就在当年,子亹在参加一次国际会议的时候被谋杀。

祭仲又立子仪。不久后,祭仲去世。

子仪做郑国国君一十四年。《左传》和《史记》对这十四年都似乎无话可说。唯一记录下来的是一起灵异事件:郑国都的南门,城内的蛇与城外的蛇相斗,城内的蛇被咬死。

此事象征着什么并不深奥。只不过,本该人来车往的城门口竟然有两蛇相斗,可见真是“无居人”、“无服马”了。以商业发达而著称的郑城,怎么会荒凉到如此地步?这十四年里,为了防备公子突杀回来,这个城市一直处在紧张戒严的气氛中吗?

公子突到底还是杀了回来,成功的除掉子仪,再次登上国君的宝座。然后,他开始清洗他觉得不忠的大臣。比如,他质问大夫原繁:我在国外时,你为什么不给我传递国内的消息?现在我回来了,你为什么又不赶紧对我表示忠心?

原繁说:“国家有君主而自己的心却在国外,还有比这更大的不忠吗?如果社稷有主人,国内的人民,谁不是他的臣子?臣下不应该不忠,这是上天的规定。子仪做国君十四年了,现在策划召请国君您回国的,难道不是不忠吗?庄公的儿子活着的还有八个人,如果他们都可以用官爵做贿赂来劝说别人三心二意,国君您该怎么办?”

原繁的质问,不仅仅是针对公子突个人的。在投机者面前,对传统道德的坚持已经不但荒唐可笑,而且反而成了最大的不道德。但是,现在确实越来越是一个投机者的时代,那么,国君您该怎么办?我们大家该怎么办?

无法面对这个新时代的原繁,于是上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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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卫庄公宠爱庶子州吁,大臣石碏劝告他。劝告的说辞总体上并没什么新鲜,无非是,人的身份有贵有贱,如果这个等级秩序被打乱,灾难也就随之而来。

值得注意的是这句话,石碏说:“如果准备立州吁为太子,那就定下来,如果还不定下来,这就会酿成祸乱。”看来石碏也并非站在嫡长子继承制度的立场上在发言,贵贱并非不可颠倒,只不过贵贱之分却必须保持。国家需要一个绝对权威,所以为了将来考虑,一个国君就不应该对儿子们平均施予作为父亲的爱。

卫庄公做不到。他毕竟还是把国君的位子传给了嫡子,是为卫桓公;同时,州吁在军方建立自己的势力,庄公也不加禁止。

石碏的话今天听来很不人性,然而后来的事实却表明,石碏有洞察力,并且他的意见很可能也代表了卫国人民的心声。还是生活在权威下面,比较有安全感。不然,就是所谓“欲做奴隶而不可得”的局面了。

果然,州吁杀了桓公,自立为国君。而和很多家庭问题专家一样,石碏也管不住自己的孩子,他的儿子石厚,在州吁的势力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但经过一次篡弑,州吁君位的合法性已经不存在了。州吁得不到人民的拥戴,他试图发动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看来也没有效果。从鲁隐公和大夫众仲的一次对话可以看出来,国际社会已经在等待着看州吁政府的垮台。

州吁和石厚显然陷入了不安之中。石厚于是想起了退休在家的父亲石碏,他希望老爷子能给拿个主意。

石碏说:“去朝觐天子,就可以得到合法的地位。”

石厚问:“怎么能让天子接受我们的朝觐呢?”

石碏说:“陈国国君正受到天子的宠信。现在陈、卫两国互相和睦,如果能得到陈国国君的引见,就可以朝觐天子。”

听了父亲的话,石厚就跟随州吁到了陈国。

与此同时,石碏的信使也到了陈国。“卫是个小国,老夫又已经年迈,不能做什么了。但这两个人确实杀死了我的国君,请您借此机会图谋他们。”

于是,陈国人就抓住了州吁和石厚,又由卫国派人来将他们处死。石碏特地让自己的管家獳羊肩,去陈国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左传》盛赞石碏是一位“大义灭亲”的纯臣,又强调新国君卫宣公的登基,是出自卫国人民的意志。但这一切无济于事,卫国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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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卫宣公娶了夷姜。夷姜是卫庄公的妾,也就是宣公的庶母,——这种儿子和老爸的小老婆结合或私通的故事,在这个时代时有发生。

宣公和夷姜生了急子。急子长大成人,宣公为他迎娶齐国国君的女儿,结果发现这女孩儿漂亮,就自己娶过来。——这种老爸看中儿媳的故事,在这个时代也时有发生。

照当时的习惯,这个齐国女孩称为“宣姜”。宣公和宣姜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寿和公子朔。

自己的丈夫本来该是急子,这段破灭的姻缘在宣姜心里留下了怎样的记忆不得而知。但无论怎样都不重要了,又是十多年过去,宣姜作为一个母亲,首先考虑的是怎样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国君的继承人。

宣姜和小儿子公子朔一起在宣公面前说急子的坏话,谗言生效,宣公决定处死急子。——大概是怕大夫们反对,策划的是一个暗杀计划。宣公派急子出使齐国,又指使了一伙边境上的强盗,准备中途截杀他。

类似这样的故事,古今中外都有流传,——最著名的比如《哈姆雷特》。并且,其中往往都有一个转折:阴谋布置得并不严密,有人将一切告诉了危险中的人。

这一次,给急子传递消息的是公子寿。作为宣姜的长子,如果急子死了,寿本来应该是最大获益者,但是他不愿意接受这种不名誉的利益。

公子寿告诉急子逃走,急子不同意:“不遵从父亲的命令,那还要儿子做什么呢?除非是没有父亲的国家,才可以这样做。”

等到急子出发的时候,公子寿给他送行,把急子灌醉了。——以急子当时的心情,灌醉他想必不会是什么难事。

于是公子寿打起哥哥的旗帜出发了。——强盗是认旗不认人的,于是杀了公子寿。

急子酒醒了之后,赶过来,对强盗说:“他们要杀的是我,寿又有什么罪?你们杀了我罢。”

强盗当然没有什么客气,就又杀了急子。

于是,公子朔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宣公死后由他即位,即卫惠公。

卫国是东周列国中最后灭亡的一个,但在卫国漫长的历史上,似乎只有这件事给了司马迁最深的感慨。《卫世家》篇末的“太史公曰”里,没有对任何历史大事发表评论,而只是说:“我读世家中的记载,看到宣公的太子因为妇人而被杀,他的弟弟寿争着舍生赴死,这和晋国的太子申生不敢向父亲说明骊姬的过错是何其相似。然而,他们终究真的死了,何其悲哀啊!”

今天的眼光看来,这兄弟两个无疑是有点傻。但是,人为了信念而死,并且这种信念毫无侵略性。——不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拿别人的生命和生活当实验品,——面对这样的死者,任何拿出嘲笑、指点或教导的嘴脸来的人,都是可耻的。

卫国人为这兄弟二人而悲哀,于是作了《二子乘舟》这首诗:

二子乘舟,汎汎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汎汎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只是表达一种思念之情,其余一切都被省略了。

司马迁想得还是要更深一些,包含着对道德的忧虑。鼓吹道德高标固然没有必要,但如果恪守礼仪的人总是没有好结果,那发展下去,就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无法维持了。

于是,他又追问道:“父子彼此杀害,兄弟彼此残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也许很容易回答,却绝不容易解决。不管为了什么,谋杀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卫惠公得不到民心的归附,于是被赶走,但过了不久,他又利用外国势力(主要是齐国)又杀了回来。

这之后,直到惠公死,直到他的儿子懿公已经在位整整八年,直到北方的蛮族已经兵临城下,卫国的内乱,都没有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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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春秋时代的性观念和婚姻观念,和后来有很大的不同。

前面提到卫宣公娶了自己的庶母夷姜。《左传》的原文是,“卫宣公烝于夷姜”。东汉服虔注:“上淫曰烝。”既然定义为“淫”,当然是一种批判,并且越到后来,这种批判越被大加发挥。但很可能,这一层否定意义是附会出来的,在当时,“烝”本是一种正常的婚制。

比如说,上面提到的那位宣姜,后来又嫁给了宣公的儿子伯昭。伯昭并不乐意,但在齐国国君的压力下,终究还是被强迫而“烝”了。这样的事可以在外交照会中提出,而正做着卫国国君的宣姜的儿子朔,也并不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下不来,可见大家都不认为这在伦理上有什么太大的不妥。后来伯昭和宣姜所生的五个儿女,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烝”出来而遭到歧视,两个女孩还都嫁给了国君。

但无论如何,齐襄公姜诸儿和他的妹妹文姜之间的恋情是一种乱伦。不管在后世还是当时,都没有疑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早已是普遍的认识,何况,襄公和文姜,乃是嫡亲兄妹。

鲁桓公即位后的第三年,娶了齐僖公的女儿文姜。这次婚礼从一开始就包含着不祥的意味:鲁国派去迎亲的,就是手上沾着隐公鲜血的羽父;而齐僖公亲自送女出嫁,也与礼法不合。种种细节看来都不是好兆头,虽然,谁也说不出究竟有多大的不妥。

三年后,桓公与文姜的儿子出生。太子出生的仪式操办的很正规也很喜庆,尤其是,儿子还和老爸同一天生日,可以想象桓公有多么开心。在听大夫申繻讲了一通给孩子该怎样取名的大道理后,桓公给儿子命名叫“同”。关于成婚时候那些“非礼也”的记忆,即使有,这时也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十多年过去,齐僖公早已去世,齐国的国君换成了文姜的哥哥姜诸儿,即齐襄公。这时,桓公决定陪文姜回一趟娘家。

大夫申繻又出来发议论:“女人有丈夫,男人有老婆,不可以互相轻慢,这就叫有礼。不合于礼的,就一定会败坏。”

申繻也许有了某种预感。但这种泛泛的议论甚至不好算是劝阻,桓公夫妇还是出发了。

到齐国,“齐侯通焉。”《左传》语焉不详,《史记》则指出齐襄公和文姜早就有过关系,这次是有预谋的重续旧情。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被一个比你有权有势的男人给戴上绿帽子,不要声张,结果多半还会好一些。武大郎要是装糊涂不去捉奸,就不会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正踢中心窝里”;而挨了一脚之后如果愿意放手,那一包砒霜,也可以省了。

可惜,春秋时代没有那么多历史经验可供借鉴,何况有些事情,也不是你知道了该怎么做,就真能克制得住的。鲁桓公发现了问题,然后对文姜表示了愤怒。尤其是,他怀疑那个和自己同月同日生的儿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生的。

齐襄公知道了这件事,在他看来,桓公的愤怒显然太不知好歹,冒犯了他的尊严。

于是,齐襄公请桓公饮酒,之后,又让大力士彭生帮助桓公上了马车。然后,人们发现桓公死在车里。

可怜的武大郎还有弟弟武松为他报仇,而鲁国人甚至不敢为国君之死而破坏和强大的齐国的睦邻友好关系。送往齐国的国书上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国君畏惧您的威严,不甘安居于国内,来贵国重修旧好。礼已经完成而不能回国,又无处追究罪责,在诸侯中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请用公子彭生来消除这种影响。”

被要求处死的仅仅是一个彭生,很可能令齐襄公喜出望外(他未必没有做打一仗的准备),所以彭生当然也就非死不可。这种处理方式,倒是为后来同类事件的了结提供了一个样板,翻开史书,会发现彭生这样的替死鬼随处可见。

可是回头想想,鲁国人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时回忆起来,当初文姜本来是要嫁给郑国的公子忽的,却被他拒绝了。于是,就不禁佩服起公子忽是如何的有远见来,在史书上发议论表彰。而浑然忘了就在桓公被害的前一年,公子忽一样死于谋杀。

对弱者而言,有时候选择并不重要,因为结果很可能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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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1:45 | 显示全部楼层
前面提到的国君中,就有两位死于齐襄公之手。——郑国的子亹和鲁国的桓公。襄公敢于这么做,倚仗的当然是齐国强大的国力。他没有意识到,在他的统治下,齐国本身已经危机四伏。

齐襄公十三年,有鲁国大夫提议袭击齐国军队,身负杀父之仇的鲁庄公(桓公的儿子同)却到底没有敢付诸行动。但同时,边境上叛乱的种子正在发芽滋长。

一年之前的夏历七月,正是瓜熟时分,襄公任命连称和管至父两位大夫戍守葵丘。这是一个苦差事,所以襄公许诺说,等到来年瓜熟,就派人来替换他们。现在,又到了“七月食瓜”的时候,可是襄公那里,却毫无音讯。连称、管至父派人回去请示,襄公的答复却是,要他们在葵丘这鬼地方继续待下去。

萧墙之内的危险则来自公孙无知。公孙无知是襄公的堂兄弟,当年,襄公的父亲齐僖公很喜欢这个侄子,他的待遇,一切与襄公相等。于是顺理成章的,襄公不喜欢这个分去父亲宠爱的人,等到他即位之后,就把公孙无知贬黜了;同样顺理成章的,公孙无知对此怀恨在心。于是,连、管两位大夫,就和公孙无知走到了一起。

襄公的后宫,更是一个充满了怨念的地方。他对女性有过份强烈的占有欲,太多女人被纳为姬妾,其中很大一部分就不免遭到了冷落。而连称的表妹,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公孙无知对她许诺说,如果政变成功,就娶她作自己的正妻。于是,这个女人窥伺着襄公的行踪。后宫中女人的眼光,本来就只能集中在国君身上,所以这看来倒也没什么奇怪。没有人注意到,这双眼睛中还包含着阴谋与希望。

最后,不知道该替襄公感到是幸运还是荒诞的是,他还拥有几个寺人的忠诚。

襄公外出打猎,看到一只大野猪。他的一个随从说:“这就是公子彭生。”

也许是襄公不认为彭生也有资格为自己感到冤屈,他愤怒起来。襄公叫道:“彭生你还敢来见我吗?”

一箭射过去,野猪像人一样站起来,大声啼叫。

襄公感到害怕,从车上摔下来,弄丢了自己的鞋子。

回到宫中,恐惧的心理却没有消散。并且,襄公也没有办法面对(或说不甘心承认)自己的恐惧,所以他必须迁怒于人。

管鞋子的寺人费于是受到了鞭打,他带着鲜血淋漓的脊背,退了出去。

正在这个时候,公孙无知一伙得了讯息,杀到了宫门前。

他们抓住了寺人费。寺人费对他们说:“我怎么会为襄公而守御呢。我先进去探听消息,你们暂且不要进去,惊动了宫中的守卫,行事就不容易了。”

看到寺人费背上的创伤,公孙无知他们都觉得,他对襄公一定充满仇恨,这是个可信赖的人。

于是寺人费进宫,把襄公藏到门背后,同时联络其他的寺人,开始抵抗。

这种努力几乎是徒劳的。战斗中,很快寺人费死于门中,石之纷如死于阶下,躺在床上冒充襄公的孟阳,也没有瞒过叛乱者的眼睛。

一番搜索之后,齐襄公露在门下面的脚被发现了。——民间的说法是,那只丢失的鞋子突然出现在门前,从而襄公被暴露了,这是彭生的鬼魂的报复。

襄公被弑,公孙无知成为齐国国君。但他的命运更加不济,谋杀襄公的政变发生在冬天十二月,第二年一开春,公孙无知就也被人杀死。《春秋》写道,“齐人杀无知。”直呼无知的名字,是不承认他是国君;用“杀”而不用“弑”字,是也不认为此事是以下犯上。

这之后,齐国在一段时间内没有国君。而等到下一位齐君出现,整个春秋时代的面貌,都将为之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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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都说中国政治早熟,但春秋时代,也还没熟成后来那个样子。看老祖宗的故事,也不一定要老是用那么敬畏的眼光。有时候其实就像是看小孩子那么看,更合适。有小孩子的可爱,也有小孩子特有的那种无目的的残忍。

很多政治事件,还真就是情绪的而不是权谋的。上回讲的,好些谋杀国君的事是这样,同样,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常常也有点儿戏。

战争的起因可能很可笑

比方说,两国边境上,两伙女的在采桑叶,为了谁多谁少打起来了;回家后各自哭诉,——前面说过,家是政治单位,都是有军队的——于是两家大夫就打起来;然后大夫跟国君汇报,两国之间的战争可能就爆发了。

而且这种仗,有时是打过就算,一转身就能和好。看来仗打得并不惨烈,不然你杀了我老爸,我强奸了你老婆,再要达成谅解,不可能是这么容易的事。看几个事例:

1、鲁隐公二年(前721),莒国与向国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原因是,向姜嫁到莒国,在婆家住不惯就又回去了,于是莒国就发兵,要去抢回老婆。——为了抢一个女人打仗,这莒国是没有荷马呀,不然也能写一《伊利亚特》。

2、鲁隐公五年,郑国攻打宋国,宋国来向鲁国求救。鲁隐公就问,仗打得怎么样了?当时郑国已经攻破了宋国的外城,但是宋国人要面子,说还没到内城呢。其实战况鲁隐公全知道,所以一听这话就火了,你装拽是吧,那我不帮你了。所以这次鲁国就没有发兵。

鲁隐公九年,郑国再次攻打宋国。宋国人想,上次鲁国你也不来救我,这次我不找你了,于是他就自己把郑国打退了。但这下鲁隐公更火了,遇到麻烦居然不找我,眼睛里还有没我啊!

鲁隐公十年,也就接下来的一年,鲁国就把齐国、郑国都找来:“今年是不是又要打宋国了?一起去啊!”

3、鲁桓公六年(前706年)夏天,齐国遭到北戎的攻击,诸侯一起前往救援,取得了胜利。在战争当中,郑国的军队,表现得尤其出色。

大家都来帮你,当然你齐国也得表示一下。于是齐国就给各国准备了礼物,但这些礼物,他不是自己送过去的,而是委托公认比较德高望重的鲁国,说:“你给我分一下吧。”

鲁国是这么安排的:接受礼物的次序,就按照我们各国获得分封的次序来吧。那么,郑国是周宣王的时候才封的,他当然得排在最后面。

为此郑国大怒,在桓公十年,联合了齐国和卫国,一起讨伐鲁国。

我读《左传》读到这一段,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呢?这一仗鲁国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春秋》没提,《左传》仍然没提,只是特别强调了一句:“我有辞也!”

有辞,就是有理的意思。我们今天还说,振振有辞,就是这人说话,一副觉得自己特有理的样子。

也就是说,鲁国强调,我按照周王室分封的次序,把你郑国排在最后,是对的。这样坚持了真理,哪怕因此打一仗也是值得的,我这是打了一场正义的战争。

并且,虽然这次进攻是郑国发起的,齐国、卫国只是陪衬,但在记录攻打自己的这三国国家的名字的时候,鲁国人仍然坚持,把领头的郑国放在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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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征兵规模不大,持续时间不长

前面说过,各诸侯国内的人,有国人和野人之分。上阵当兵,是国人的特权,野人只能搞搞后勤。——国人是周人,野人则是原住民,彼此间是有或至少有过民族矛盾的。当年武王伐纣,商纣的军队临阵倒戈,周人占了大便宜。现在以史为鉴,得防着一报还一报,自己再吃这个亏。

所以能当兵的,一定是国人。国人差不多也都可以算个小贵族了,所以那时候打仗,就跟现在打高尔夫一样,倒也是一项贵族运动。

那时候都是车战,一旦冲锋起来,战车的冲击力是非常可怕的。拉车的是四匹马(所以成语有驷马难追而不说五马难追),车上有三个人,除了主帅的车,座位安排是这样:中间的是御者,驾车的;左边是这辆车上地位最高的人,受过比较严格的射击训练;右边这位一般都特别壮,是个大力士,他的职责一是和敌人搏斗,一是如果车轮陷沟里了,他就跳下车来,把车给推出来。

你想,一匹马跑起来那冲击力就够可怕的,这儿有四匹马,四匹马还拉着车,车上还有三个人,三个人里还有个特别壮……两车对撞,那就直接车毁人亡了。所以,一般不提倡战车对撞的作战方式。考古学家发现。当时通用的武器戈或者矛之类,杆都特别的长,——一个猜测是,这是要保证两辆车远远的交错而过,武器还能够打到对方。

战车冲锋,几个回合也就分了胜负了,所以一般打仗很少超过一天的。鲁隐公四年,宋、陈、蔡、卫四国联军伐郑,包围了郑国的东门,《左传》上写:“五日而还”。

特别标出是五天,就是因为当时打仗很少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而被别人堵在城里五天之久,显然也让郑国人视为奇耻大辱,之后郑国的几次出击,《左传》都特别注明:“以报东门之役”,这是对东门那一仗的报复。

——毫无疑问,像战国时代,秦国赵国长平之战那样,会整整对峙消耗三年的持久战,完全出乎春秋初期的人们的想象力之外。

没有常备军

那时候还没有常备军。

当然,国人的日常生活当中,军事训练是有的。周礼当中有一项,叫作射礼,就是平常要练练射箭什么的。孔子教学生,礼乐射御书数,射箭也是六项技能课之一。孔子说:“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一个君子,跟人没什么好争的,但是射箭还是可以争一争的。不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所谓“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揖让而升,打躬作揖然后登上赛场;揖让而下,打躬作揖然后离开赛场;揖让而饮,打躬作揖然后该罚酒的罚酒。这样就算是争了,也还是很君子的。

——当然,这么搞,从军事训练的角度看射礼,就很有形式主义的嫌疑了。孔子还说:“射不主皮。”皮是皮做的箭靶子,射箭不讲究能否把靶子射穿。靶子射不穿,战场上当然更射不穿铠甲了,更是形式主义得一塌糊涂。不过,孔子生活的年代是春秋末,正是春秋战国期间难得的一个相对和平时期,所以容得他说这个话,大多数的射礼,应该比孔子提倡的不君子。

还有一些舞蹈,也能起到军事训练的作用。

有一支舞曲叫《大武》,表现周武王的事迹的,在当时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今天的《义勇军进行曲》。跳大武的时候,舞蹈者“总干山立”,干是盾牌,就是说跳舞的道具是武器;舞姿则“发扬蹈厉”,动作幅度大,经常有腿高高抬起,然后重重跺下去动作,这可说是舞武合一了。

又有一种万舞。《诗经》里说:“硕人俣俣(音语,魁梧貌),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编织的一排排丝线)。”舞姿刚劲可知。南方的楚国也爱跳这个舞,有个故事:

楚文王去世,他的夫人却还是很美貌的。于是,当时楚国的令尹(就是执政大臣)公子元就想追求这位文夫人。这几千年来,追女生的办法,变化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就是开舞会搞派对。

于是公子元就带着一帮子人,天天在文夫人的住处旁边跳万舞。结果这位文夫人听到歌舞声,反而哭起来了,她说:

“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

我们先王在世的时候,也经常带着大家跳万舞。跳万舞干什么?“习戎备”,就是搞军训。可是现在,咱们这位令尹,不去找楚国的仇人报仇,却跑到我这个寡妇这里来跳万舞,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是么?

于是公子元听了很惭愧,就带着刚刚还在跳万舞的快乐男生们,去侵略郑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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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11:52: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是明确提出,万舞有军事训练的功能。

但是,重要的武器,大家平时都是接触不到的。一定要到快开战了,才到太庙集中。太庙是祭祀祖先的地方,也是存放武器的地方。大家在这里先祭祀宣誓,强调一下我们打的是一场正义的战争,我们都有必胜的信念,然后才领取武器。

但是这有恶果。比如说为了争夺一辆比较好的战车,有时自己人会先打起来,乃至为此结仇。

不防守战略要地

宋襄公说:“古之为军也,不以阻碍也。”这个规矩不是他翻那卷古书看到的,而是当时确实还比较普遍的作法。这点,整个春秋都是如此。所以,像桃林之塞(也就是潼关),像伊阙这样的地方,哪天派军队去驻守了,《左传》都要大书特书一下。则平时这里没人防守,也就是显而易见的了。潼关、伊阙都是“天下之险”级别的战略要地,连这里都没人守,则其余的地方更加不会设防。

宋襄公的特殊之处,不过是他在明摆着打不过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坚持原则。绝不是他的创意特别旺盛,会把尘封已久的规矩重新找出来。

很少摧毁性的战争

鲁桓公十四年(前698年),宋纠集了一支多国部队攻郑。这次战果很大,焚烧了郑国的渠门,杀进了郑国的国都,一直打到城内的主干道上。最终拆了郑国太庙的椽子,回去装在宋国的城门上。

可以推断,这次在郑城之内,并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巷战,不然多国部队不可能好整以暇的去拆太庙。而且仅从文明程度上来说,这支多国部队也完全适合来打一场现代化的战争:他们袭击了军用设施(太庙是存放武器的地方),但很少伤害平民。

当然,不怎么攻击平民是我的猜测。理由是如果死人太多,就需要一个漫长的恢复期,而这次首都沦陷,看不出郑国国力因此受到了什么影响。——多国部队攻进城后没有驻扎,很快就撤了回去,第二年冬天又不厌其烦的再次进攻(这倒很像打网络游戏练级的劲头),但这一次,郑国人顶住了攻势。

要是换到战国时代,早就“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了。看来,对敌人的有生力量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还不是这个时代战争的目的。

但是,这仅限于诸夏间的战争,要是面对非我族类的戎狄或者楚国,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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