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华：中日双方都将巴黎和会视为屈辱

荣誉叫做忠诚

[摘要]被“五四情怀”遮蔽的和会外交往往国人视为屈辱，其实日本也将巴黎和会视为屈辱，因为他们不仅没有得到白人列强的认可，还受到了顾维钧的羞辱。

腾讯文化北京讯（曾媛）8月6日晚，台湾历史学家唐启华、著名民国史学者汪朝光做客腾讯思享会，围绕唐启华新书《巴黎和会与中国外交》，就巴黎和会外交是否失败以及民族主义与外交问题的关系等展开对话。唐启华认为巴黎和会并不是中国外交的失败，以顾维钧为代表的中国外交官的斡旋中取得了显著的成就。山东问题在华盛顿会议上的解决基本上按照巴黎和会中日本口头承诺的方案施行。据悉，本次活动为腾讯思享会一战百年系列活动之一。

1919年的巴黎和会是形塑20世纪世界秩序的重大事件。唐启华认为，过去针对和会的学术研究较少，政治宣传太过一元化，遮蔽了复杂多元的史实，窄化了今天人们对历史的理解。他根据最新发现的外交档案为那段历史提出了不同于民族主义悲情叙事的表述。书中使用的主要史料包括代表团团长陆征祥的和会专电。这批档案藏于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唐启华推测，这应该是陆征祥1926年在比利时进入天主教修道院修行之前交给大使馆的。

根据对最新档案的挖掘，唐启华认为和我们惯常的印象不同，北洋政府实际上在和会召开前做了极其用心的筹备工作，包括组织人员系统研究国际法以及两度派人到欧洲寻求参与和会的机会等。

一战期间，北洋政府的政策基本上是亲日的。虽然总统是亲美派的徐世昌，掌握实权的却是亲日的段祺瑞。美国参战以后，中国开始寻求与美国进行接触，当时美国的反应相当热情，对中国方面提出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北洋政府此时的政策变为亲日联美。就在陆征祥带团出发之前，北洋政府被美国警告不准“脚踏两只船”，加上中日之间的矛盾日益明显，于是，北洋政府的政策又变为联美制日。

同时，唐启华也强调，亲日不等于卖国，亲美也不等于爱国。联美、联日背后各有考虑，同时也牵扯到派系斗争。比如，亲美派提出门户开放政策。而在亲日派看来，门户开放将使美国全面控制中国。美国对中国的危害可能比日本更大，日本最多能控制中国的满蒙、山东一带，而且日本经济对中国有一定的依赖性，换言之，中国与日本有斡旋的筹码。而对于美国，中国完全没有与之周旋的资本。

在和会中，日本对于山东问题提出了强硬的法理依据：山东是日本经过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日本对“一战”有贡献，英法等盟国与之签约，承诺山东权益归属日本；“二十一条”也承认将山东权益赋予日本。顾维钧依靠自己多年研究国际法的基础对日本进行反驳：首先，中德条约的签订有武力胁迫的因素，依据国际法，可以不算数；中国在对德宣战的时候即提出与德国的条约作废，换言之，即使日本继承德国的权益，那也是一场空；即使中德条约不失效，也不能转让给第三国。以顾为代表的中国外交官用扎实的国际法依据驳倒了日本的立场。



在辩驳中处于下风的日本展开了一系列外交活动，掣肘西方强国。比如，“四巨头”之一的美国总统威尔逊最重要的企图是成立国联，日本便提出要在国联的章程中加入一条种族平等的原则。这条原则表面上谁都不敢反对。但事实上，美国国内还存在着严重的种族歧视问题，英法美等国还都有海外殖民地，当然不能把此原则写入章程。于是为了保存国联，威尔逊在山东问题上妥协了。

虽然如此，美国并没有全盘背弃中国。协商的结果是日本口头承诺在山东只保留经济权益，政治权益等将来归还中国。好面子的日本不同意将其写进《巴黎合约》或会议记录中。日本的承诺也仅为代表团少数人所知。作为外交机密，不能对外公布。中国代表团成员深知，签约可能对中国更有利，但国内一定会大乱。最终，为对民意负责，他们选择拒签合约。

过去往往认为中国解决山东问题皆因为在华盛顿会议上的外交成功。但唐启华根据自己的研究成果，提出山东问题的解决是从巴黎和会到华盛顿会议的连贯过程。此外，巴黎和会还取得了一些成果，比如从德国处争取到大笔战争赔款；成为国联创始国等。由此，唐启华认为巴黎和会实际上是卓有成效的，至少不是失败的。

被“五四情怀”遮蔽的和会外交往往国人视为屈辱。唐启华在发言也提到，其实日本也将巴黎和会视为屈辱，因为他们不仅没有得到白人列强的认可，还受到了顾维钧的羞辱。 尽管对历史的叙述和以往有所不同，但唐启华否认自己是在为北洋政府“翻案”，推翻过去的研究结论。唐启华认为过去的表述过于单一、贫瘠，希望自己的研究能够丰富对这段历史的叙述。

推荐延伸阅读：《巴黎和会与中国外交》，唐启华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