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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謀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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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4 12:48: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天正十年(1582)五月二十九日,正是信長上京住進本能寺的那一天。明智光秀向西國對毛利家的前線運送了鐵炮彈丸等各種軍需共一百車。顯然,這是為了隱藏謀反真意的偽裝行動。(《川角太閤記》)

  次日(六月一日)申時(下午四點左右),光秀對家中的物頭說:“京都的森亂(即信長的寵童森蘭丸,也寫作亂丸)有信使來報,上樣(指信長)為了加強對中國地區用兵,要在京都檢閱我家的軍隊。”(《川角太閤記》)

  《川角太閤記》中這個部分的記載,是來自明智舊臣山崎長門守(後為前田利家的家老)和林龜之助(其後先後侍奉豐臣秀次和福島正則)後來的回憶,二人當時並沒有親眼見到所謂“森亂的信使”。此外,《蓮成院記錄》(興福寺的子院的記錄)、《老人雜話》、《弗洛伊斯日本史》、《當代記》中也都提到為讓信長閱兵而率兵進京的說法。雖然不能肯定是否真的有“森亂的信使”到來,但是光秀應該就是如此向家中說明的。

  準備已久的明智軍立刻行動了起來,從《川角太閤記》中看,當日酉時(下午六時許),全軍已經行進到了龜山以東的柴野附近。但是明智軍的進軍路線是怎樣的呢?《信長公記》中提供了一個有意思的記載:

  “在從龜山通往中國的三草越,突然下令全軍反轉,東向取道山崎往攝津國進軍。”

  三草越是經由丹波篠山盆地,翻越播磨加東郡的三草山,前往姬路方向的道路。明智軍一開始從丹波龜山前往播磨方向,在路上突然反轉方向,從西國街道前往攝津。這一過程,是光秀的佯動進軍,還是他的內心尚在徘徊猶豫呢?此外,且不論史料記載可能有誤,“進京閱兵”和“三草越折返”的說法分別是出自《川角太閤記》和《信長公記》兩書,因此這兩個行動的時間關係不明。僅從邏輯上判斷,光秀是折返到山崎以後再以“閱兵”的理由提出進京的比較現實。

  現在擺在光秀面前的問題是,哪怕他已經決意謀叛,獨自一人也是無能為力的,首先必須要得到老臣們的支持,其次是如何封鎖這一機密,包括對自己的兵士。

  首先是說服老臣們,那麼光秀是于何時、何地,向何人最初宣佈謀反的決心呢?在這一點上,各文獻中存在著一些差異。

①《信長公記》(陽明本)
參與者:“明智左馬助、明智次右衛門(即明智光忠,光秀叔父光久之子)、藤田傳五、齋藤內藏佐”
時間地點:“六月朔日入夜後,于丹波國龜山”

②《原本信長記》(池田家本)
參與者:上面《信長公記》提到的四人以外再加上“三澤昌兵衛”(溝尾勝兵衛)
時間地點:同《信長公記》

③《當代記》
參與者:“明知左馬介、同次右門、藤田傳五、齋藤內藏助、溝尾勝兵衛”
時間地點:“六月朔日”,“收取他們五人的起請文和人質”,“戌刻(夜八時)從龜山出發翻越大江山(在若狹)”

④甫庵《信長記》
參與者:“明智左馬助、同次右衛門尉、藤田傳五、齋藤內藏助、溝尾勝兵衛尉等”
時間地點:“六月朔日”,“龜山城”,“在牛王裏的靈社上起請文,當場署名並接收人質”。

⑤《信長軍記》(別名《總見記》)
參與者:“明智左馬助、同次右衛門尉、藤田傳五、齋藤內藏助、溝尾勝兵衛等”
時間地點:“六月朔日之夜”,“在丹州龜山城內密謀反逆”,“五臣簽了誓書,交出了人質”

⑥《弗洛伊斯日本史》
參與者:“從他最信賴的部下中選出了四位指揮官中”
時間地點:“聖體祝日後的星期三之夜(六月一日),在城(龜山城)中集結軍隊之時”

⑦《耶穌會日本年報》
參與者:“部將四人”
時間地點:“聖體祝日的次周的星期二(五月二十九日),在城(龜山城)中集結軍隊之時”

⑧《川角太閤記》
參與者:“明智左馬助、同次郎左衛門、藤田傳五、齋藤內藏助、溝尾少兵衛”
時間地點:六月一日酉刻(晚六時)前後,於“龜山以東的柴野(或作‘條野’)”附近,光秀在距離軍隊一町半(約150米)處,讓明智彌平次(即明智左馬助秀滿,通稱彌平次)召集老臣五人,挑明瞭用意。

⑨《家忠日記增補追加》
參與者:“明智左馬助、內藤內藏助、溝尾勝兵衛尉等”
時間地點:“六月大一日,明智日向守光秀在龜山城”

  在上述文獻中,人名上有一些異字。“齋藤內藏佐”、“齋藤內藏助”、“內藤內藏助”當為同一人,即齋藤內藏助利三。“助”為內藏寮的二等官,“佐”為左右衛門府的二等官,兩者混稱,在日文文獻中很常見;同樣,“明智(明知)左馬介”、“明智(明知)左馬助”亦為同一人,即光秀的女婿明智左馬助秀滿。獲悉光秀真實意圖的人數,除了⑨只提到三人,①和耶穌會相關史料⑥⑦提到四人外,其餘均為五人,具體人員上也都一致。

  時間上,除了⑦為五月二十九日外,其餘都在六月一日,並有五份史料中更具體指出是在當日夜。場所幾乎都是在龜山城。值得注意的是,③④⑤都提到齋藤內藏等五人向光秀交納了誓書和人質,在時間上是否允許這樣做是個疑問。史學家高柳光壽就認為並不足信,“人質云云最多是推測而已”。但總的看來,直到臨謀叛前光秀的處置都非常謹慎,很好地隱蔽了他的本意。而向老臣們攤牌很有可能是在行軍過程中進行的,這樣做就斷了眾家臣的退路,使其難以拒絕,不得不參與叛亂。

  其次,明智軍的下層士兵,當時完全不知道主將的真正意圖。前面提到光秀對物頭表示進京的原因是接受信長的閱兵,這也意味著即便如這樣的幌子,也未必傳達到最下層的普通士兵。對於在夜間急速向京都進軍這種異常的事態,士兵們有著自己的推測。在事變發生近六十年後的寬永十七年(1640),一位參與本能寺進攻的雜兵本城惣右衛門有介在他的回憶錄中說,自己是最先攻入本能寺的士兵之一,但是卻不認識本能寺,更不用說知道敵手是信長了。他這樣解釋說:

  “那時,太閤公正在備中與輝元殿下對峙,明智率軍馳援。本以為是前往山崎方向,不料卻命令進京。因為那時家康公也到了京都,我等都認為這是針對家康公的。”(《本城惣右衛門覺書》)

  惣右衛門對異常行動的猜測是要去對付在京都的家康,而事實上,當時家康一行只到達堺,並不在京都。這不僅是惣右衛門一人的誤解,而是明智軍下層士兵共通的誤解。對於無法掌握大勢的一般士兵來說,產生這種誤解,也是合乎情理的。

  與這一說法互為佐證的是《耶穌會日本年報》:“命令把火繩都點了火,銃都上了扳機,長槍也整備好。部下疑惑這是打算做什麼,有人認為明智受信長的命令,去殺信長的義弟三河之王(指家康)”。《弗洛伊斯日本史》中的記述也幾乎相同。這些耶穌會的關聯史料不是來自道聼塗説或主觀臆測,而正是採用了取自像惣右衛門那樣的下層士兵的情報。

  從龜山出陣到本能寺襲擊間的記事最詳細的就是《川角太閤記》。酉刻(晚六時),明智軍到達龜山以東柴野之後,光秀將全軍分為三隊,並問齋藤利三:“總人數是多少?”利三回答說:“總共約一萬三千人。”隨後就發生了前面提到的在距離軍隊一町半處,召集老臣五人密議的事件。與光秀兵分三路的說法參照的是《明智軍記》的記述甚詳,稱光秀率領本隊自保津翻山,經水尾天皇陵至嵯峨野,在衣笠山麓的地藏院著陣;一隊由明智秀滿等率領由山陰道經過老之阪,渡過桂川;另一隊由明智治右衛門率領,從王子村取道唐櫃越,前往松尾的山田村。雖然作為史料,《明智軍記》在具體描述上的可信度較低,但是由於丹波到山城之間的山道狹窄,一萬三千人的大軍如果一起行動,將排成過長的隊伍,因此兵分三路還是合理的。特別是後來對信忠所在的妙覺寺的包圍遲了一拍,很有可能就是明智治右衛門一隊在唐櫃越行軍比較費時的緣故。

  明智本隊進入山城國,在遝掛宿(近山城、丹波邊界)稍作休息時,光秀令部將天野源右衛門領一隊為先驅,囑咐他說:“我軍中難保有人先趕去本能寺通風報信,見到這種卑怯的傢伙格殺勿論!”天野迅即率一部分人馬先行而去,趕到京都的入口——丹波口(七條口)時,在東寺附近種瓜的農民已經下地幹活了,農民們見到大隊殺氣騰騰的騎馬武士,慌忙逃散。天野是個徹底忠實于命令的軍人,立刻追趕上去,毫不留情的殺死了二三十人,這些農民不幸成為了本能寺之變的第一批祭品。(《川角太閤記》)光秀的十三日天下結束後,天野源右衛門受到羽柴秀吉的追捕,而改名安田作兵衛國繼。(《翁草》第三十三卷。另說原名安田作兵衛國繼,後改天野源右衛門)

  大軍行進至桂川時,光秀下達了詳細的命令:“去掉馬蹄上包的東西;(士兵們)將自己的草鞋脫掉,換上輕便的足半(一種踵部極短的草鞋,利於輕裝快走);鐵炮手將火繩切成一尺五寸長(約45cm),將火繩兩頭都點燃。”(《川角太閤記》)這意味著已經進入臨戰狀態。橫亙于明智軍面前的桂川由於前日的大雨,水勢大漲,大軍艱難地渡了過去。

  渡河後,又激勵士氣說:“今日起,殿下即將成為天下人。即便如提鞋的低賤之輩亦當歡欣踴躍,竭盡忠勇。吾輩士卒有兩處目標,樹立武勳便在今日。有什麼願望現在盡可以說出來。有兄弟子嗣之人自然不必擔心無人繼承家業;無兄弟子嗣之輩盡可從自己的親屬中選出關係親近者繼承家業。眾人封賞之高下,全系盡忠之深淺!”(《川角太閤記》)明智軍由丹波口入京,北上殺向本能寺。京都內外的很多人無法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生命的盡頭。

●本能寺的襲擊--信長的結局

  六月二日清晨,信長所在的本能寺被包圍得嚴嚴實實。這時據《言經卿記》和《柏原八幡神社緣起》的記載是卯刻(清晨六時左右)。相對全副武裝的明智軍,信長一方的人數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五月二十九日,跟隨信長上洛的只有“禦小姓眾二三十人”(《信長公記》),或雲“禦馬回百六十七騎”(《川角太閤記》)、“小姓眾百五六十騎”(《當代記》)、“小姓眾百人”(《惟任謀叛記》)、“二百騎計”(《明智軍記》)、“近習僅百五六十騎”(《家忠日記增補追加》)、“近習百五六十騎計”(甫庵《信長記》)。而且這百餘人還並非全部在本能寺中,有相當一些宿在京都各處。

  信長正在床上安枕,突然被外面的聲音吵醒。起初信長和小姓們都以為是部下爭吵鬥毆,正在狐疑,傳來了鐵炮的轟鳴聲,信長這才警覺起來:“這是叛亂!是什麼人?”
  值宿的森蘭丸回答道:“我看到是明智。”
  “無法可想了……”信長低聲嘟噥著。

  這是《信長公記》中的著名場面。而在大久保忠教的《三河物語》中,信長則是問:“城介有異心嗎?”--城介,即秋田城介,也就是信長的嫡子三位中將信忠。是老丈人齋藤道三給信長的印象太深了嗎?信長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妙覺寺的信忠謀反,而沒有想到光秀。《三河物語》的可信度也較差,這段記載不知是否屬實。

  還有一種異說,見於西班牙商人阿比拉•希隆的《日本王國記》:“據傳聞說,信長得知是明智包圍了自己後,以手掩口,說:‘是我自己招來的禍事。’”

  這一描述比“無法可想了……”更顯真切地勾勒出信長的悔恨心情。但是這卻是引用傳聞,無法判明真偽。希隆懷著一本萬利的夢想從西班牙來到菲律賓從事對日貿易,文祿三年(1594),他從肥前平戶登上日本本土,這時已是本能寺事變後的第十二年了。希隆在日本停留期間,從曾經與信長交契的耶穌會傳教士格列高裏•德•賽斯佩德斯處聽說了關於信長的情報。而據《耶穌會日本年報•上》,傳教士格列高裏•德•賽斯佩德斯在本能寺事變的兩、三日前在安土城下的神學院,政變當日回到美濃。美濃是信忠的分國,被允許傳教,岐阜城下建有教會的設施。

  信長與蘭丸對話的時候,在馬廄,戰鬥已經展開了。矢代勝介、伴太郎左衛門、伴正林、村田吉五等信長的近侍和小姓二十四人戰死。矢代勝介是出身關東,以馬術見長,在上一年(天正九年)才仕奉信長者。(《信長公記》)在甫庵《信長記》中,同輩們因為他出仕日淺,勸他說:“汝與他人不同,避開吧。”勝介不聽,並嘲笑了他們,然後堂堂正正地戰死了。

  寄宿在京中町屋的湯淺甚介是早年就追隨信長,在桶狹間和長篠都有戰功的人。聽聞本能寺遇襲,立刻趕來護衛。他從寺外向寺內突入,最終戰死在禦殿上,時年三十八。(《湯淺甚助直宗傳記》)從京中町屋趕到本能寺護駕而戰死的還有小倉松壽,他是信長的側室於鍋的與小倉右京亮(近江愛智郡高野城主)所生的次子(其兄甚五郎)。小倉右京亮本是六角義賢的家臣,因為暗通信長而被令切腹自盡。成為寡婦的於鍋來到岐阜,被信長看中,娶作側室。

  信長所在的禦殿也立刻陷入了殊死的搏鬥,護衛信長的小姓們與沖入的大隊敵人混戰在一起,以森亂、森力、森坊三兄弟為首,小河愛平、高橋虎松、針阿彌(一雲齋)等二十七人被殺。信長本人取弓放箭,僅僅放了兩三發之後,弓弦繃斷;再以長槍應戰,結果肘部為敵人的長槍所傷。信長自知不免,遂命令身旁的女性逃出。這時,禦殿上已經烈火熊熊,難以見到信長最後的身影。信長在禦殿的深處自盡。隨信長一起在本能寺戰死的有名有姓者,計五十一人。(《信長公記》)

  以上是《信長公記》中關於信長結局的描述,據說其作者太田牛一是取材自當時避難的女性。而《弗洛伊斯日本史》中的描述則與之不同:

  “執行這一特別任務的人和士兵一起進入內部,找到剛洗完臉和手,正用手巾擦身的信長,就直接一箭射中其背部。信長拔出箭,拿起一種像鐮刀一般的長槍,名叫薙刀的武器迎戰。據說戰了很久,信長的腕部被銃彈擊傷,就退入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在裏面切腹了。又有人說他親自在禦殿上放火,被活活燒死了。然而因為火勢太大,恐怕無法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了。”

  這裏的記事與《信長公記》有很明顯的不同:信長已經起身並洗完了臉,背部中箭,使用的武器是薙刀,後來受的傷是鐵炮傷並且部位在腕部。政變發生時弗洛伊斯並不在京,而遠在九州肥前的口之津(今長崎縣南高來郡),當然不可能目擊這一大事。但是在本能寺東僅200米處的室町姥柳町有一座耶穌會的教堂。此教堂是在信長的關照和村井貞勝的援助下,於天正四年(1576)七月竣工的,在當時是罕見的三層建築,並曾因此讓京內的百姓感到被自上而下窺視而遭抗議。政變時,教堂內的常駐人員是司祭加里揚和修道士羅倫索、貝爾特拉邁斯三人。在加里揚司祭為準備當天早晨的彌撒而更換服裝時,有信徒趕來,告訴他外面出大事了,小心靜觀為妙。這時就聽到槍聲,見到了火光。(《耶穌會日本年報•上》)

  弗洛伊斯關於信長結局的記錄,是基於在近處目擊的加里揚等教會相關人員的證言。與《信長公記》的記述矛盾應該是現場情報十分錯綜複雜的緣故。

  以上都是出自信長方面的記載,現在我們反過來看看進攻的明智方的描述,就是前面提及的明智軍士兵本城惣右衛門的回憶錄《本城惣右衛門覺書》。作為進攻的參與者,他的回憶有很強的臨場感:

  “明智謀叛,逼信長公自盡的時候,要說有比我們更先闖入本能寺的人,那全是吹牛。因此這事我最清楚。當時我們怎麼也沒想到結果是令信長大人切腹了。

  惣右衛門自負是率先闖入本能寺的人,卻不知道行動的目的是去殺信長,可見光秀徹底的情報管制。

  “我們連本能寺都不知道。我們一隊人中有兩個是騎馬的,要說是誰的話,是齋藤內藏介殿的一個兒子和一個小姓。大家就跟在他們後面前往本能寺,隨他們向北走,再沿著南堀際向東,到了本道。那裏的橋上有一個人,我們取了他的首級。

  惣右衛門等士兵不知道本能寺,於是就跟著兩個騎馬的武士走。其中一個是宿老齋藤利三的兒子。利三有子四人,從長至幼分別是佐渡守利宗、稻葉出雲守(繼承母方的姓氏)、與惣右衛門、七兵衛,這裏不知指的是誰。惣右衛門所在的一隊似乎是沿著本能寺西端的油小路大道,或者更西面的堀川大道北上的,到了本能寺的南端再沿南堀際東進。所謂“本道”,推測應該是本能寺東端所在的西洞院大道。在“本道”的橋上殺了一個人,那恐怕是本能寺東南角的番所。既然有橋,應該是在河上,也許就是堀川的支流西洞院川,一條沿西洞院大道南北流向的河流。如果從這裏過橋,惣右衛門等應該是從本能寺東側的門闖入的。

  “入寺內的時候,大門開著,連一隻耗子也看不到。我進去的時候還提著那個首級,從北面進來的彌平次殿和一位母衣眾命令把割下的首級都扔掉,我就把它拋在堂下了。進入外層的時候,廣間裏也是一個人也沒有,儘是掛著一些蚊帳。

  本能寺開著門,看不見人影,幾乎處於無防備狀態。明智軍中下令把已經斬獲的首級都扔掉,惣右衛門就照辦了,那個首級應該就是前面在橋上被殺的人的。惣右衛門所謂的“外層”,應該是指禦殿的週邊。廣間裏面只是吊著很多蚊帳的描述也很真實,當時舊曆六月二日折算是西曆的6月21日,已經是將近盛夏的時節了。

  “我們在廚房裏捉到一個留著下發(女子髮型,把頭髮束起垂在背後),穿白衣的女子,沒有看到一個武士。我們只知道有身份的人才穿白衣,就把她交給齋藤藏介殿(原文漏一‘內’字)。正找不到人,有兩三個穿著肩衣,把下裳的左右兩邊收到股立(下裳左右跨骨處的開口)裏的近侍走進堂內,被我又取了一個首級。這個人是獨自從裏面的房間走出來的,他披著淺黃色的帷子(夏天在隨便場合穿的單衣),連帶子也沒有束,拔著刀。我們躲在蚊帳的陰影裏,他沒有發覺,從旁邊走過時,被我從身後砍倒。連同剛才的那個,一共是兩個首級,我因此被賞了一柄長槍。”(《本城惣右衛門覺書》)

  惣右衛門等士兵並不知道行動的目標是誰,只是看穿白衣的人抓。而本能寺內的侍衛幾乎沒有,令惣右衛門也感到出乎意料。

  惣右衛門的回憶在細部上描寫得很詳細、真實,但是他沒有遭遇信長。下面我們來看看同為明智方,與信長交手的天野源右衛門的情況。源右衛門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在東寺附近濫殺農民的部將。

  “信長公自盡于本能寺時,自塀重門闖入御座間的大庭內的明智家士有箕浦大藏丞、古川九兵衛、安田作兵衛。信長公穿白色單衣,先用弓箭應敵,因弓弦崩斷,便尋槍來敵。一個二十七、八歲的著紅色帷子的女中(女傭人)取來去鞘的十文字槍,信長公持槍躍下廣庭,與三人廝殺。三人一直把信長公逼到房間內,房間內的蠟燭還沒有熄,信長公的身影映在障子(日本房屋的移門,紙隔扇)上。安田作兵衛用長刃的槍照此影穿透障子刺去,刺傷了信長公的右腹。信長公遂入寢殿自盡。”(《翁草》第三十三卷)

  引文中的安田作兵衛就是天野源右衛門。同書中說天野源右衛門因弑信長而被秀吉追捕,所以改名安田作兵衛。信長先以弓,斷弦後換槍應戰的記述與《信長公記》一致,而信長自禦殿上一躍而下與明智方的三武士廝拼的記載則為《翁草》所特有。但是這裏最有疑點的就是源右衛門隔著障子刺傷信長一說,如果真是這樣很有可能取得信長的首級,而後來不應該連信長的遺骸也找不到。而且《翁草》成書於明和九年(1772)至寬政三年(1791)間,因此這一點上,還是《信長公記》和《弗洛伊斯日本史》的記述比較可信。
●被捲入政變的誠仁親王

  前右大臣信長雖然已經自盡,但是兵變還沒能結束,因為信長的嫡子信忠此時還活著。

  信忠宿於本能寺東北面的妙覺寺,與本能寺之間的直線距離約六百米,沿街道而行,實際距離大約有八百米左右。值得注意的是,妙覺寺在最初並沒有被明智軍包圍,信忠在得知光秀謀反之後,立刻離開了妙覺寺。在這一過程中,也並未遭到明智軍的任何阻攔。而京都所司代村井貞勝父子三人從其宅邸趕來與信忠會合,也沒有遭到明智軍的阻截。

  村井告訴信忠:“本能寺已經陷落了,在叛軍還沒趕到此處前,殿下應該儘快前往二條禦所。”信忠得知救援本能寺已來不及時,放棄了原來的打算,決意避往二條禦所。(以上見於《信長公記》第十五卷)

  村井是怎麼得知本能寺已陷落的情報的呢?京都所司代官邸的準確位置雖然現在不得而知,但是據《惟任謀叛記》中“村井入道春長軒家在禦門外,聞禦所(本能寺)震動之聲,只道是部下爭鬥,未備武具便走出察看”的話來看,應該近在本能寺門外。另,可信度比較低的通俗讀物《明智軍記》中稱村井宅為“堀川館”,而堀川大道是在本能寺西面的第二條南北道路(第一條是油小路大道)。

  更為奇怪的是信忠的決定,為什麼不在明智軍殺到妙覺寺前離開京都逃往安土,而選擇了在二條禦所困守待斃?在《當代記》中,對此有詳細記載。當時近臣們勸信忠退往安土,然後興兵討伐光秀,但是信忠說:“謀這等大逆的賊党們,必定已把守了各個要道路口,一旦途中遭遇就不妙了,還是不要作徒勞的移動。”於是決定留在二條禦所堅守了。

  然而光秀謀反的意思隱藏得很深,明智軍的一般士兵有的可能對於行動的目標還不甚明確,更主要的是光秀根本不可能有作信忠所認為的那種周密佈置的時間。因此如果想逃回安土,並非那麼困難。《當代記》的作者對信忠的自就死地深為嘆惜。

  二條禦所是正親町天皇的儲君誠仁親王的禦所。名義上,當時誠仁親王只是皇子,但是由於信長致力於扶植誠仁親王繼承皇位,因此親王的地位越來越高,甚至當時奈良興福寺的子院蓮成院的僧人在記錄中就直接稱親王為“今上皇帝”、“主上樣”,後世一般也都把搬入二條禦所後的誠仁親王視為“事實上的天皇”。相對於稱作“上禦所”的禁裏,二條禦所被稱作“下禦所”。位於與妙覺寺緊鄰的東面,這裏以前曾經是二條家的宅邸,在應仁大亂中被燒為白地。信長上洛之後,命村井貞勝在此修建屋館,作為信長在京都的居處。(《信長公記》第九卷)天正五年(1577)完工,兩年之後,信長將其贈送給誠仁親王。由於最初是作為信長的居所而建造的,因此二條禦所相當堅固,這恐怕也是信忠等舍妙覺寺而入二條禦所的著眼點之一。

  那麼,在二條禦所的信忠軍一共有多少人呢?

  按《惟任謀叛記》的說法,信忠入二條禦所時僅有五百人,而信長的馬回眾中宿在各處旅店,沒有入本能寺的陸續彙攏來,信忠軍合計約“一千餘騎”。這個數字可能還是多的,如甫庵《信長記》中說信忠的兵力“不過二三百”,《織田軍記》中則稱“上下人數僅三百計”,《明智軍記》中是“兵五百餘人楯籠”。

  另外,二條禦所方面,據《晴豐公記》的記錄,當時在禦所內的主要人物有:

〖親王一家〗
誠仁親王
皇子若宮和仁(後來的後陽成天皇)
二宮(後來的空性法親王)
五宮(後來的興意法親王)
禦阿茶茶局(誠仁親王妃,勸修寺晴子)

〖公家眾〗
飛鳥井雅教(權大納言)
飛鳥井雅繼(正五位下左少將,雅教之孫)
庭田重通(權中納言。※也有可能是其父庭田重保)
高倉永相(前權中納言)
中山慶親(正四位下左中將)
四辻季滿(從四位下左中將)
薄諸光(正五位下左衛門權佐、左馬頭)
中禦門宣光(正五位下左少辯)

  另據《本朝皇胤紹運錄》,誠仁親王的皇子中,三宮(後來的良恕法親王)和六宮(後來的八條宮智仁親王)當時也在場,而《晴豐公記》中沒有提及。此外,柳原淳光(權大納言)也一早趕到,他是六月二日在二條禦所當值的公家。其後正親町季秀(前權中納言)也進入了禦所。

  面對誠仁親王所在的二條禦所被捲入政變中的異常事態,權中納言、武家傳奏勸修寺晴豐在混亂中往來奔波,試圖進入禦所。在他的日記《晴豐公記》中詳細記載了當時的情景。

  政變發生時,晴豐尚在自宅中高臥,被他的家司袖岡越中喚醒,並得知本能寺已陷於明智軍的大火中。晴豐大驚,急忙趕去二條禦所。此時二條禦所已經被明智軍所包圍,而明智軍正在驅趕周圍的公家,無法入內。所幸晴豐在明智軍中找到了一名叫作井上的武士--此人居住在京都,與晴豐家是鄰舍,因此兩人有故。晴豐希望通過井上的交涉能進入禦所,一開始也沒有得到准許,晴豐萬分焦急。後來還是因為井上的努力,終於讓晴豐進入禦所。在禦所中,晴豐見到了滿臉殺氣的信忠主從和心驚膽戰的親王、公家們。

  《晴豐公記》是晴豐的私人日記,因此用語很隨意。這裏,晴豐寫道(直譯):“城介在二條禦所參見禦王。就这样围困(取つめ)了。村井请让退去。”村井贞胜劝信忠让亲王一家和公家众退出御所外。

  注意这里的“就这样围困(取つめ)了”一句,主语和目的都未明言。“取つめ”,作为他动词用法时有“严责、催逼”的意思,因此有日本学者据此认为主语是信忠,此时有胁持亲王作盾牌的意思。然而這種解釋很勉強,和上一句“城介在二條禦所參見禦王”的尊敬語氣格格不入,聯繫事件前後更顯矛盾。实际上,“取りつむる”是中世常用的军事用语“围困”,句中省略的主语是“明智军”,晴丰的意思是“就这样(让明智军)给围困了”。

  不管怎麼說,最後因為村井貞勝的決斷,決定讓親王一家離開禦所。但是還沒有得到圍困禦所的明智方的承諾,需要先派人去交涉。這一段,傳教士路易士•弗洛伊斯的《日本史》第五十六章中記載得比較詳細:

  “京都所司代村井殿下與嗣子在一起,依照他的進言,內裏(天皇)的兒子騎在馬上,向外面街道上的明智的手下派遣了使者。質問他們想把自己(指誠仁親王)怎麼樣,是不是要自己切腹。明智好像無意對殿下有任何舉動,希望立刻就讓殿下離開禦所,只是為了防止城介殿下混在其中逃亡,就回復說馬和車駕不能離開。內裏的兒子得到報告後,就帶著妻室一起上京去他父親的皇宮了。”

  誠仁親王騎在馬上的時候,已經有切腹的思想準備。正因為親王從信長處得到二條禦所,被信長擁立的意識很強。事態至此,也不得不預作與信長同路的準備了。但是明智方面並不想危害親王,於是請親王離開,只是不能攜帶馬和車駕。於是,禦所內外暫時停戰了。

  親王一行離開禦所時的樣子,正好被京中的儒醫江村專齋看到,後來記錄在他的《老人雜話》中:

  “城介殿未動,陽光院殿(誠仁親王的諡號)前往禁中。自烏丸(二條禦所東面的南北向道路)方向的門而出,沒有乘輿,由人背負而去。”

  江村專齋是住在京都新在家(京都內的一個區域,在內裏之南,與內裏隔土禦門大路近鄰。這裏住的都是法華宗的檀家--即專門為法華宗寺院提供佈施的俗家。)的町人,永祿八年(1565)生,寬文四年(1664)歿,幸運地活到了一百歲。本能寺政變那年,專齋十八歲。他年輕的時候通稱“甚太郎”,名“宗具”(或作“宗貞”),後依照當時醫者的慣例出家,號“專齋”。先後出仕過加藤清正和森忠政。《老人雜話》是專齋後來的談話集,儘管傳聞部分的記事多有誤傳和誇張,但他親歷的事件則記得頗詳細,可信度很高。

  親王一行在新在家附近還遇到了連歌師裏村紹巴,紹巴為親王提供了一架荷輿。荷輿是沒有升殿資格的下級公家(“地下”)的乘坐物,雖然很粗糙,但也強似沒有。於是親王就從從人的背上下來,坐在荷輿上繼續趕路。這一過程被吉田兼和記入了《兼見別本》。

  勸修寺晴豐和一個名叫河勝左近的熟人一起陪伴親王前往內裏。途中,又有權大納言庭田重保和町人川端道喜趕來護佑。庭田可能是因為擔心他在二條禦所當值的兒子重通而找來的。川端道喜與專齋、紹巴一樣都是住在新在家的町人,是經營糕餅粽子類的富商(知名產品是“元祖道喜餅”),與禁中的關係很密切。其後因為前來護駕這件事,他在六月九日被賞了銀子一枚。(以上據《立入宗繼文書》、《川端道喜文書》、《晴豐公記》)

●二條禦所之戰--信忠的奮戰與絕命

  現在讓我們把注意力再次回到二條禦所。

  在親王等離開之後,二條禦所內外立時成為了阿修羅地獄般的戰場。信忠方在打開的大手門內佈置了鐵炮、弓箭隊,向湧入的敵軍猛烈射擊,將其擊退。也許是由於根本沒有生還的希望,信忠方以奮戰至最後的決心,殊死作戰。戰況之激烈,遠遠超乎明智方的預想。《惟任謀叛記》說信忠方在大門口堅守了“數刻”(一個時辰分作上中下三刻,一刻約合現在40分鐘)之久。《蓮成院日記》記道:

  “其後(指親王等退去後),開門自內打出,捨生忘死,在禦門前血戰,三次擊退敵軍。然以寡敵眾,必難久持。真洛中洛外未有之大亂也。”

  信忠方不僅在人數上絕對劣勢,而且是倉促應戰,很多人連甲胄都未備齊,因此防禦力也與全副武裝的明智軍無法相比。雖然背水苦戰,以一當十,但大門最終還是被明智方突破,信忠方退回到禦殿上,信忠最後的奮戰開始了。

  《惟任謀叛記》:“信忠禦兄弟身著腹卷(一種輕便型的護身甲),身邊約百人著具足,信忠帶頭沖出,直向前斬倒十七、八人。”

  “信忠禦兄弟”指的是信忠和信長的第五子織田勝長。勝長幼名禦坊丸,最初給迎娶信長叔母的美濃岩村城主遠山景任做了養子,後來岩村城被武田勝賴帳下的秋山信友攻克,勝長被送往甲斐做人質。政變前半年的天正九年(1581)十一月,希望與信長和解的勝賴將其送還,信長在安土為其元服,取名源三郎勝長,並封給他尾張犬山城。(《信長公記》第十四卷)因尾張是信忠的分國,勝長就成為信忠屬下的城主,在信忠進京時一同仕奉而來。不期又遭此大難,實在是非常不幸運的人。

  《惟任謀叛記》又接著寫道,此時明智軍的侍大將明智孫十郎、松生三右衛門、加成清次等擁健卒數百人至,信忠看到後,自其隊正中切入,往來拼殺,孫十郎、三右衛門、清次三人皆被其所斬。《惟任謀叛記》的描述或有誇張,但是擅長劍術又無退路的信忠確實兇狠,仿佛劍豪將軍足利義輝再現一般。弗洛伊斯在《日本史》第五十六章中也寫道:“嗣子戰鬥非常勇猛,身上多處被銃彈弓矢擊傷。”

  一方面是信忠方的頑抗,使明智軍僅在禦所內就折損了數百人,連指揮進攻的總大將,光秀五宿老之一的明智治右衛門也被信忠方的鐵炮擊成重傷;(《明智軍記》第九卷)一方面是明智軍的攻勢如潮,一波受挫,馬上換上第二波繼續猛攻(可能也是因為禦所內尤其是禦殿內面積有限,大軍團一時難以一擁而入的緣故)。戰鬥異常激烈。

  攻破了大門的明智軍,針對信忠方在禦殿上的死戰又採用了非常手段。

  二條禦所旁是太政大臣近衛前久的宅邸。原來的近衛邸從室町時代以來一直被稱作“櫻禦所”,位置在土禦門內裏的西北角。是信長在天正五年(1577)二條禦所竣工後,為表示與近衛家的親密,特意讓近衛家在近鄰二條禦所的位置營建新宅。因此前久的嫡子內大臣信基住在“櫻禦所”,前久本人住在二條新邸(因此前久被稱作“下之大禦所”)。

  苦戰中的明智軍注意到了近衛邸的地勢。《信長公記》:“敵軍登上近衛殿禦殿,自屋頂向下,以弓矢、鐵炮射入,(信忠方)死傷甚重,漸近無人也。”闖入近衛邸的明智軍爬上屋頂,居高臨下向信忠方射擊。這是信忠方無法反擊的角度,士卒死傷殆盡。而《明智軍記》中則說:“敵城(二條禦所)之北乃近衛殿之下館,有屋舍頗高大。”“使兵登之,以玉火矢、棒火數十挺望城中打入,本丸燃起大火。”玉火矢就是火藥箭;棒火是一種燃燒彈,形如短而粗的箭,棒內裝滿火藥,用大筒發射。按照《明智軍記》,爬上近衛家屋頂的明智軍,不僅狙擊信忠方的武士,而且使用火器點燃了禦殿的大火。

  明智軍的這一招很見效,禦殿四方起火,信忠方再也無法應對,命運終結的時刻即將來臨了。最後關頭,在歷史上默默無聞的人們留下了不少動人的逸話。

  信忠的近侍下方彌三郎是自幼年時起就陪伴信忠,從小姓一直培養起來的。奮戰到最後,他的左腳和腹部都受了重傷,腸子也流了出來,一邊包紮著傷口來到信忠身邊。這時信忠同樣多處負傷,撫慰彌三郎道:“可謂勇銳。然而今生不及恩賞,且冀來世相會吧。”兩人相視一笑,年齡相仿的兩個年輕人之間的親近感此時遠遠超越了主從關係。之後彌三郎又走出向明智軍挑戰,戰死時二十九歲。(《士林溯洄》)

  信忠吩咐擔任介錯(切腹的助手)的鐮田新介(或謂為“五左衛門”),揭開走廊的地板,把自己的遺體藏匿於其下。說完就切腹自盡了。殘存的家來們也都排坐著切腹為信忠殉死。新介在負責介錯後,依照遺命將屍體藏好。因此信忠的屍體沒有被明智軍發現,而是與禦殿一起在紅蓮烈焰中歸為灰燼。信忠享年二十六歲。(《信長公記》第十五卷、《惟任謀叛記》)

  但是新介並沒有為信忠殉死,而是活著逃離了二條禦所。十幾年後豐臣秀吉侵略朝鮮時,他戰死在“高麗的南門”。(《山鹿語類》第十五卷)《明智軍記》說新介跳入一口一丈深的井內,在井下的大石頭後藏身,一直躲到深夜之後,才偷偷的溜走,從而死裏逃生。新介的這種舉動是違反當時道德的,因此受到責難。相反,也有主動趕來盡節的。

  小姓梶原松千代侍奉信長上洛後,正因病在町屋中休養。聽聞事變發生,起身欲趕往二條禦所。被官又右衛門制止了他,並由自己代替松千代前去。信忠感動之下,將太刀賜給了又右衛門。在二條禦所的戰鬥中,又右衛門也奮戰而死。(《當代記》卷二)

  美濃住人松野平介一忠得知事變發生,立即前往助戰,但是晚了一步,在途中就得知了信長父子的死訊,於是就前往位於三條坊門押小路的妙顯寺(在妙覺寺西),準備追腹(即追隨死去的主君而切腹)。光秀的宿老齋藤利三與平介相知,派人前去勸說他不要自盡,並且邀請他出仕明智家,為平介所拒絕。平介認為,自己接收了信長過分的恩賞,在最要緊的時刻卻沒有盡到力,再要投降敵人真是莫大的恥辱。平介本是医生,也通晓歌道,便作下辞世句“その時に消え殘る身の浮雲も終には同じ道の山風”和偈子一首“手握活人三尺剑,即今截断尽乾坤”,随后切腹自尽。(《信長公記》第十五卷)對於平介的死,《惟任謀叛記》中評價道:“寔當世無雙之舉也。”

  無獨有偶,一位名叫土方次郎兵衛的譜代眾,宿在較遠的上京柳原,沒有來得及趕上戰鬥,於是也追腹而死。

  在二條禦所的戰鬥中,信忠方的死歿者除了信忠、勝長兄弟外,還有信忠的叔父津田又十郎(織田長利)和津田勘七、津田九郎二郎(元嘉)、津田小藤次等一門,村井父子三人(貞勝、貞成、專次),信長奉行眾的菅屋長賴、福富平左衛門、野野村三十郎,馬回眾的團平八、齋藤新五郎、阪井越中、毛利新介等,或戰死,或自盡。

  《信長公記》中,除了信忠以外,總共提到了61個戰死者的名字。這只是有名有姓的武士的數字,加上身份低微沒有留下名字的,實際數量必定遠大於此。《家忠日記增補追加》稱“從士百五十餘人皆死”,《明智軍記》中稱“共四百三十餘人”,《多聞院日記》則說“其外小性(原文即此字)眾五六百生害了”。《多聞院日記》中的數字似乎多了一些,從其行文看,可能是包含了在本能寺戰死者的名字。

  當然,在二條禦所的戰鬥中,也有形形色色倖存下來的人物。其中最特別的,恐怕是黑奴彌助了。這是天正九年(1581)二月,耶穌會的東洋巡察師瓦利尼亞諾到日本時送給信長的。信長從來沒有見過膚色這麼黑的人,新奇之餘,為其取名“彌助”(讀音是yasuke,這在九州方言裏是“假”的意思。據說信長起初一直懷疑黑人的膚色是染上去的,而成天讓彌助泡在木桶裏洗澡,起名或許源於此),收其為傭人。《信長公記》第十四卷中以驚奇的口氣描述了彌助,說他看上去有二十六、七的年紀,全身渾黑如牛,極為強健,力氣勝過十個人。也許是信長對待彌助遠勝於西方殖民者對待一般黑奴,使彌助心存感激的緣故,彌助在信長死後,趕去信忠處助戰,最後被生擒。明智的家臣向光秀詢問如何處置這個特殊人物,據說回答是“黑奴只是動物,什麼也不懂,而且也不是日本人,就免其一死吧”,結果彌助被送還給教會。此後他的命運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以上見《耶穌會日本年報•上》)

  從戰亂中逃出命來的知名人物,有織田源五長益(有樂齋)和水野宗兵衛忠重。長益是信長之弟,也就是信忠的叔父,後來號“有樂齋”。《三河物語》:“小田的源五殿(長益)與山內修理(康豐),從狹間中脫逃。”山內康豐是山內一豐之弟。“狹間”是城壁上的槍眼,從這裏面鑽出去,自然是很不體面的。當時對長益的逃生評價頗不佳(而現在看來,徒死無益),《當代記》說長益“為時人所惡”。

  水野宗兵衛忠重是尾張刈屋城主,德川家康生母於大的兄弟輩。當時尾張是信忠的分國,所以屬於信忠帳下,進京當也是因為隨同信忠的緣故。《家忠日記》(三河深溝城主松平家忠的日記)中六月七日條尚稱“刈屋宗兵衛殿死於京中”,九日條中卻又記其從京都歸來,顯然前條乃是當日信息有誤。忠重歸國後就出家入道,前往岡崎參見剛從京都穿越伊賀逃回的家康。家康可能因為羞于這位叔父拋棄主君而獨活,沒有見他。(《當代記》第二卷)

  倖存者中還有權中納言正親町季秀。季秀是庭田重保的次子,屬於信長的昵近公家眾。他可能是因為關心兄長庭田重通的安危而趕去的,但是誠仁親王等一行退出二條禦所的時候,他卻沒有在行列中,結果被困在禦所內。親王等是從東面的烏丸口離開禦所的,而季秀卻是從西面的室町口進入禦所的,因此或認為季秀進入禦所時,實際上親王等已經離開了。被困的季秀是怎麼逃脫的呢?因為二條禦所西側近鄰的是大量町屋(京都市民的住宅),明智軍在這裏的包圍無法極其嚴密。季秀翻牆而出,跳在一家樂人家裏,他整了整衣裝,戴好烏帽子就往外走。遇到明智軍士兵,就說“公家也”。結果只是受了兩處傷而已。(《晴豐公記》、《老人雜話》)

  這樣,在本能寺和二條禦所的戰鬥結束了。

  政變的戰鬥究竟經歷了多少時間呢?雖然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是依據各史料推斷,應該可以看出大概。

《言經卿記》:“卯刻,明智日向守的叛軍湧入前右府所在的本能寺。”
《川角太閤記》:“信長公二日卯刻禦切腹。”
《言經卿記》:“下禦所(誠仁親王)于辰刻禦渡往上禦所。”
《信長公記》:“六月二日辰刻,信長公禦父子、禦一門歷歷戰死。”
《日典書狀》:“去月二日,僅一時半悉戰死。”
《弗洛伊斯日本史》:“明智(中略)率領他的軍隊,在上午八、九點時直接出發。”
《弗洛伊斯日本史》:“僅僅兩個小時之內,他就離開了現世的財寶和快樂,被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

  據這些記載來推測,卯時(早六時許)起本能寺的戰鬥開始,不到半個小時,信長便自殺了;辰時(早八時左右)到辰時的下刻(早九時左右),二條禦所的戰鬥也結束了。

  整個事件歷時不到三個小時。然而就是這三個小時,卻徹底改變了整個日本的政治大勢,比本能寺之變更為波瀾起伏的事件由此鳴鑼張幕,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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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0 09:3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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