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的民族英雄——从保尔柯察金和彼得留拉说起

宪兵司令

成王败寇的民族英雄——从保尔柯察金和彼得留拉说起

2000年央视重拍的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又勾起了人们对那段红色激情岁月的回忆。不过令中国人尴尬的是，今天的乌克兰已经是一个主权独立国家，当年的“白匪”彼得留拉、马赫诺们被奉为争取乌克兰独立的民族英雄，而镇压他们的苏联红军则成了万恶的侵略者，当然保尔柯察金也只能沦为乌奸卖国贼了。前两年尤先科在台上时，还曾给彼得留拉墓献过花。倘若奥斯特洛夫斯基地下有知，还会为献身于“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而自豪吗？不过从民族主义的角度看，保尔作为乌克兰境内的俄罗斯族人，为了维护大俄罗斯祖国的统一，打击乌克兰少数民族的分裂行径而浴血奋战，也是无可厚非。不幸的是他所维护的“永不可破的联盟”解体了，让彼得留拉们笑到了最后。于是保尔在戏台上的角色，也只能从红脸换白脸了。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岂可以一时成败论英雄？最近乌克兰又换天了，亲俄的亚努科维奇上台，不知他对保尔和彼得留拉的公案该如何了结？

《2009迷失记忆》更是对“民族英雄”这一悖论的揭示。假设日本并未战败，朝鲜半岛还是大日本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朝鲜人被“皇民化运动”彻底洗脑，与大和民族亲密融合，又当是怎样一幅场景？丰臣秀吉、伊藤博文、寺内正毅岂不是要当作为大日本帝国开疆拓土，促进民族融合和祖国统一的民族英雄，为对马海峡两岸的“帝国臣民”所共同敬仰？又有谁还会记得“朝独分子”安重根、柳宽顺、尹奉吉、金九？在另一个时空里叫做“首尔”的京城府的街头，不还闪烁着日文的霓虹灯？不用说西洋风格的“朝鲜总督府”也会躲过被“金村康右”【韩国前总统金泳三的日本名】拆除的命运，依然屹立在景福宫前。一小撮顽固坚持朝鲜独立的“不令鲜人”，也自知不能得到半岛民众的支持，只能搞点恐怖活动，偷取时空之门的钥匙，以重写历史。就连主角张东健，开始也是竭忠尽智为大日本帝国卖命，最后才由老者点破另一时空的历史真相，于是他穿越时空，把历史改回原样，成为与安重根们齐名的民族英雄。一切的一切仅仅在于，本位面的日本战败了，于是乎靖国神社里的战犯们便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

为何如此？因为我们今天读到的历史，乃是在民族主义价值观指导下，以现存的民族国家为本位，为其做合法性论证，向受众灌输民族国家认同的历史。存在即合理。一切存在过的事物都曾经合理，但终于变得不合理而消亡了。想要构建怎么样的一个民族国家，自然会有一套相适应的民族主义历史论述，其中就包括一个“民族英雄”的谱系。民族主义史学家将无数长年默默无闻的古人从尘封的史册中发掘出来，涂上现代的油彩，奉上“民族英雄”的神圣祭坛。古人当时实际的动机是不必考虑的，其意义只在于现实的宣传需要。因而，在革命党人的笔下，“国民”两字竟能出自国姓爷郑成功之口，仿佛他不是十七世纪的海贼王，而是二十世纪的革命党。二十世纪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鼓吹排满革命的宋教仁著书《汉族侵略史》，得意洋洋地历数汉族对周边少数民族的“侵略”“奴役”“压迫”的辉煌历史，而无丝毫愧疚。在革命党人看来，民族之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关系，不存在超越民族的善恶是非。汉人强，则汉人欺凌蛮夷；蛮夷强，则蛮夷欺凌汉人。汉人在推翻满人统治之后，要奴役同化其他民族，做东亚大陆的主人。“侵略”“殖民”真正变成坏词，还是威尔逊、列宁提出民族自决，二战后民族解放运动风起云涌所致。


民族主义者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是，民族国家意识是可以被人为灌输和塑造的。台湾就是现实的例证。日本仅仅搞了几年“皇民化运动”，就使得台湾人亲日情结经久不散。两蒋时代，台独势力还蛰居海外，掀不起什么风浪，到李陈时代却大行其道，如日中天。“台湾主体意识”的崛起，也不过是最近一二十年的事。可以想见，要不是两蒋打压台独，今天的台湾恐怕一个统派都难觅了。其实大陆又何尝不是如此？从四十年代抗战胜利到八十年代中日友好的蜜月期，有谁常提起“南京大屠杀”“平顶山惨案”“七三一部队”？党电影、党小说里的日本鬼子，都是滑稽可笑的小丑角色，唯一作用是衬托我党英雄的高大全形象。“日本帝国主义”相对于“国民党反动派”来说，即使不算较好，也不是较坏的一个敌人，事实上更是帮助我党夺取天下的大恩人。况且日本帝国主义早已打倒，而国民党反动派仍窃据台湾，贼心不死，时刻妄想反攻大陆，让翻身解放的中国人民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所以老一辈人记忆里的日本人形象，是军装笔挺、英姿飒爽的平田，是脑满肠肥、诡计多端的鸠山，是美丽动人、命途多舛的幸子，是筚路蓝缕、艰苦创业的阿信，外加一个搞笑的龟田小队长。不料九十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光环褪色，不再激起国人的仰慕和效仿；同时两岸国共握手言和，为了对台统战需要，影视文学作品里，“白狗子”逐渐退场，把一号大反派角色让给了“小鬼子”。我党开动全部宣传机器，将“日本右翼”这个假想敌无数倍放大，那段惨痛的民族记忆也被重新挖掘出来，反复利用。当我听说张纯如的书名是《南京-被遗忘的大屠杀》时，曾大吃一惊——作为一个八零后，我自懂事起便熟知的“南京大屠杀”居然被世界“遗忘”过？过去的选择性遗忘和现在的选择性记忆，到底孰是孰非？


在东亚各国和地区“亲日-反日”的光谱上，以冲绳【琉球】、台湾为一极，中国内地、朝鲜、韩国为另一极，东南亚、东北在中间。琉球被日本吞并的最早，其时尚未形成民族国家，很快认同了日本，太平洋战争中冲绳战役之惨烈固不待言，然数十万日本兵与冲绳本地人同生共死，反倒强化了冲绳人对日本的认同，以至二十多年美国托管结束后，坚决要求回归祖国日本。台湾本为一海外孤岛，居民多为大陆移民，民族国家意识薄弱，以前受过荷兰、明郑、满清的外来政权统治，又胡不可接受一个新的主子？更兼当初抗日的老一辈逐渐凋零，在旭日旗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皇民”，汉民族意识之淡漠也是自然。反观朝鲜，并入日本统治仅仅比台湾晚了十五年，然而就在这短短十五年间，经由日、俄、美之灌输，民族国家意识觉醒。日本当初打甲午战争、日俄战争，都号称是为朝鲜独立而战，朝鲜人当时对“大日本皇军”可谓感激涕零。不意日本竟食前言，反要吞并朝鲜，朝鲜人方知上当受骗，羞愤痛恨之情可以想见。日本统治朝鲜三十五年，尚未来得及培植整整一代的忠良“皇民”，即遭战败，长期在海外坚持抗日的独立运动人士如李承晚等回国执政，一上台就奠定了“清算日帝殖民统治”的主基调。即使后来朴正熙的亲日派掌权，也不敢公然翻案，只能淡化处理，推进日韩的现实合作。

韩国民主化后，文官政府对日据历史的清算，同时也是针对三十二年亲日派军政府统治的“转型正义”的重要部分。草根左派握有“民族大义”的名分，亲日保守派只有被动挨打的份。韩国反日民族主义的高涨，是与民主化转型同步的一个过程。nhk拍摄的《日本登场》里值得注意的一个细节是，接受访问的台湾老人，对日本记者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还哼着日本军歌。而韩国老人则只讲韩语。未必是那些韩国老人不会讲日语，而是迫于外界压力不敢在电视上公开讲，抑或是在长期的反日氛围里淡忘了。靖国神社里供奉的朝鲜和台湾战殁者灵位数目大体相等，每年去参拜的台湾老兵不少，韩国老兵却寥寥。朝鲜的反日倾向也好理解，因为金家政权的合法性来源之一，就是金日成多年的抗日斗争，而且还不惜篡改历史，把苏联红军打跑日本人、解放北朝鲜的功劳。记到金胖子账上。平心而论，日本当年在朝鲜半岛的建设，重北轻南，为北朝鲜留下了不错的工业底子，朝鲜国徽上的工厂和发电站就是明证。然而朝鲜人教育下一代时绝不会提到国徽上的发电厂是日本人建的，正如很少提到志愿军在朝鲜战争中的功绩一样。东南亚人对日本的感情就更复杂了，没有日本发动“大东亚圣战”，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从西方殖民统治下独立，当然那场战争也让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泰国和日本近代的经历相近，政体相似，二战中一度是并肩作战的盟友，亲日情结浓厚自不待言。东北亲身经历过伪满时期的老一代人，对日本的印象有褒有贬。至于中国内地，八年抗战中日军基本上是烧杀淫掠的短期行为，很难有一个正面的形象，再经官方宣传勾起那段痛苦的回忆，反日民族主义也就蔚然勃兴了。总体来说，各地人对日情绪的差异，既有历史上的原因，也是当代官方意识形态灌输的结果。强奸一辈子就成了夫妻，但若只是短暂的一次，反倒会成为一生抹不去的耻辱。在这个问题上，仅仅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指责别人很容易，缺乏的是相互理解和包容的心态。

荣誉叫做忠诚

不但俄罗斯人，乌克兰人要纠结于保尔柯察金

满、汉也要纠结于岳飞、袁程焕

宪兵司令

歌手:胡彦斌

"葬英雄"


贪一世英名哦追权贵烟云
一亿亿年之间哦谁能轮输赢
是英雄是狗熊哦老天还没定
成为王败为寇还要看天命
这三尺黄土够不够埋你一世骂名
生死约定真爱难寻
是多情是无情拿命来证明
人会变情难尽谎言很公平
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物换星移这青史谁来留名
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已注定

小剑仙

我也写过类似的文章
http://nanlinjiayuan.blog.hexun.com/10849303_d.html

葬英雄这首歌歌颂恭亲王太可惜，应该唱给袁世凯听较合适。

cascott

引用第1楼荣誉叫做忠诚于2010-08-29 17:14发表的 :
不但俄罗斯人，乌克兰人要纠结于保尔柯察金

满、汉也要纠结于岳飞、袁程焕

岳飞和袁崇焕还好办,清朝皇帝把他们都树成了忠义典型.,在这点上满族比较有气度,纠结的是更多是一些固守传统汉族史观的人.

后太史公

岳飞,文天祥和袁崇焕都不是民族英雄

狼巢之主

引用第5楼后太史公于2010-09-03 12:03发表的 :
岳飞,文天祥和袁崇焕都不是民族英雄

爲什麽不是？
難道和我高中歷史老師說的一樣：因為他們打的都是“內戰”。

那這樣算起來，有民族英雄嗎？請列舉。

宪兵司令

古人没有“民族英雄”的概念。反对内寇和外敌都是为了维护君王统治，而不是出于什么“民族大义”。近代孙大炮为了反满革命的宣传需要，才把岳飞文天祥们树立为“民族英雄”。

竖琴手

北极熊 帝国梦 不灭 , 太强势了,周围的 乔治亚,乌克兰 都不会 过得 好日子的

竖琴手

岳飞,文天祥和袁崇焕都不是民族英雄  



爲什麽不是？
難道和我高中歷史老師說的一樣：因為他們打的都是“內戰”。

那這樣算起來，有民族英雄嗎？請列舉。
.......

民族英雄 应该还是有的, , 比如 唐 抗 突厥的 高仙芝,
还有明清的 戚继光，郑成功，李舜臣

岳飞和 杨家将打的 辽,夏,金, 都已经一半汉化了(从 政治组织和文化 ,社会结构,习俗上
严格来说或 也可以归到汉 的 大圈里